【展望2018】反思民主 西方体制非唯一
2017年既是检验西方民主模式的一年,也是比较它和其他替代方案优劣的一年。美国民主共和两党斗争不绝,坚持己见各不相让;欧盟领袖德国在经历国会大选后,迟迟未能完成组阁工作;为免触发成员国内部的独立诉求,加泰隆尼亚独立公投结果未获欧盟承认。这一切反映出民主政制背后的矛盾与缺点。在欧洲大陆躁动之际,中非亚国家的摸索和尝试,开始受到西方正视。
在过去一段颇长时期,美国政治体制被视为放诸四海皆准,其他国家若不学习,仿佛便是自绝于当代文明。然而在“特朗普元年”,世人看到的只是比奥巴马年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两党争斗,其恶劣程度在废除奥巴马医保、强推税改等议题上充分体现出来。
权力制衡如党同伐异
圣诞前夕,美国总统特朗普和其他共和党人梦寐以求的税改终获得通过。值得留意的是,法案在众议院表决时,民主党193名众议员全部反对,共和党的237位众议员中也有12人倒戈。在参议院表决时,46位民主党和两位无党派议员皆投了反对票,而共和党则在元老麦凯恩(John McCain)因身体欠佳缺席的情况下,以51票勉强过关。这个情况和奥巴马推动医保改革法案时如出一辙,当时作为少数党的共和党议员也是全票反对,但法案最终得以通过。
民调机构盖洛普(Gallup)于12月21日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反对税改法案的受访者占56%,支持的仅得29%。这就说明,理应反映美国民意的美国国会,与主流民意有所偏差。吊诡的是,根据CNN和《时代》杂志分别在12月中旬和11月初的调查,在2016年票投特朗普的选民不仅没有后悔,反而对这位在一片争议声中上任的“狂人”总统更为信任,可见大选至今的社会撕裂程度不减。
美国开国元勋当年设计政治体制时,考量之一是透过权力制衡机制以防独裁,设计原意当然无可厚非,不过到了现代,制衡却沦为党同伐异的代名词。过去一年,国会除了在1月底通过几项无关痛痒的法案,以及在圣诞前通过税改方案外,整整11个月期间,竟然未能通过获两院一致同意的法案。
组阁需时 窒碍政治进程
美国国内政治沦为两党角力场,彼岸北大西洋的民主实践也打破了一些“纪录”。荷兰去年3月举行国会大选后,首相吕特(Mark Rutte)领导的自由民主人民党维持第一大党地位。可是,选后组阁工作异常艰辛,经历208天的谈判后,该党才与另外三个党派达成合作协议,打破当地历来组阁时间最长纪录。
至于作为欧盟龙头的德国,当地政局亦不遑多让。联邦议院选举在9月底举行,总理默克尔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及姊妹党基督教社会联盟(基社盟)纵使维持最大势力地位,得票率却比预期低。默克尔唯有寻求与自民党、绿党等小党合作。
德国国会选举设计的原意是让少数声音进入议会,体现政治多元精神,但这种设计却可能导致小党也能“造王”。以今次大选为例,自民党虽然仅得7%的选票,却一度成为默克尔拉拢对象,令这个小党差点以较低得票、却对政局产生不成比例的影响。这某程度上也显露选举制度的弊端。不过,自民党最终以不满基民盟和绿党的减少碳排放共识为由,退出磋商筹组联合政府的会议。
社民党原先决定做反对党,但党主席舒尔茨(Martin Schulz)在总统要求下答应重新考虑是否加入政执联盟。不过,舒尔茨若要说服党友亦不容易。12月初的党团会议中,社民党党员意见分歧,部分人支持与基民盟合作,年轻的则反对。
德国官方媒体《德国之声》引述社民党在图林根州一个团体表示,他们反对筹组联合政府,是因为过去与默克尔合作时,社民党失去不少选民支持,他们担心一旦再度合作,会再一次削弱政党的支持度。此外,社民党部分左翼成员亦怀有不诚实的投机心态—同意加入联合政府,但只在某些核心议题上支持基民盟,在其他议题上则作反对,上述建议最终遭默克尔拒绝。
荷兰花了208天才成功筹组政府,德国至今却仍在进行谈判。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民主政治常态,见怪不怪,但这无疑揭示了效率低下的弊端—迟迟未能筹组政府,国家长期没有稳定的执政班子,窒碍政治发展进程,耗费光阴。
相比荷兰,德国政局僵持可能造成更大的不良影响,一方面导致欧盟与被指违反西方价值的特朗普政府互动时,欠缺来自德国强而有大的领导,另一方面则导致欧盟难以集中精力应对内部挑战,包括在来年继续处理棘手的英国脱欧谈判等问题。
利益为先 民主反变独裁
在西方民主体制中,公投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有助于以和平解决某种争端。不过,去年的加泰隆尼亚独立公投却引起不少人反思:用作解决争端的公投选举,是否形成了新的社会争端?
加泰公投在10月1日举行,结果显示有42.3%的选民投票,当中90%支持独立。这结果看似毫无争议,但其实早在公投酝酿的过程中,外界已观察到不少肮脏的政治操作。如在去年7月,加泰商务及资讯部长巴盖特(Jordi Baiget)在一次访问中承认,由于来自马德里的阻力太大,他因而对举行公投的决定提出质疑,却最终遭自治区主席普伊格蒙特(Carles Puigdemont)解雇。
事实上,外界早有质疑普伊格蒙特对加泰的承担。《纽约时报》曾引述加泰网上报章《El Nacional》主管安蒂奇(José Antich)指,普伊格蒙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领加泰独立,“他的首要任务是独立、独立与独立,而不是建立一个更好的政府。”
在独立问题上,加泰人民意见分歧—根据自治政府去年7月的民调显示,支持独立人数并未过半,比例甚至少于反对者。另一方面,马德里政府亦引用宪法,甚至行使武力,坚决反对公投。普伊格蒙特执意举行公投,不论对加泰抑或西班牙全国均造成社会撕裂。究竟有没有必要透过这种方式解决民族问题?进而提问,这是不是一个“民族问题”?
加泰公投带来的另一个反思是,欧盟作为竭力推广民主自由的跨国组织,本身却对民主持有双重标准。1985年,欧盟前身欧洲共同体签署《欧洲地方自治宪章》,并要求其他签署国在本地法律或宪法层面履行“地方自治”原则,变相削弱各国中央政府的权力。欧盟亦容许各国分离主义者在欧洲议会上代表各自的民族,并占有席位。欧盟某程度上可说是为分离派提供发展平台,也为他们构筑错误愿景。
对于加泰独立公投,欧盟持反对态度,声称这是西班牙内政,但背后原因无非是欧盟多国本身也受到分离主义困扰,担心加泰独立会引发骨牌效应。从现实政治层面而言,欧盟的考量无可厚非,但违背了自由民主价值,难怪遭人批评为双重标准。
诚然,美欧政局在过去一年多少令人扼腕,但也并非毫无亮点,例如在法国总统选举中,极右候选人马林勒庞(Marine Le Pen)无法当选,某程度上煞停了民粹浪潮。但整体而言,西方政制中无论是议会政治以至公投均现弊端。过去一年,各国对此开始有所反思。放眼不久的未来,此类弊端恐怕只会继续暴露,然而这未必是坏事。世上本无完美的制度,面对时事之演变,面对社会现况所需,现在才开始出现的反思与调整,实为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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