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系】你喜欢山赛还是山野? 成绩绝非越野跑唯一意义

撰文: 曾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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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总是每个人生命中的里程碑。一个青年初长为成人,责任从此自负,生活上一切大小事却可以名正言顺地按自己的意愿决定。很多人都会在此特别的时刻选择狂欢地爽一次,到酒吧买醉、入马场投注、去剧院看三级片也好,反正就是要试试那些往日或许只能“偷偷地”做的事情,皆令18岁尤如变成一场“禁忌解放”的成人礼。

对于山野跑手唐熙晋(Tony)来说,成年的一天亦同样令他期待已久,原因却是往日大多数山赛都不许未成年人参与。成年了,意味着他终于可以一尝长距离山赛的滋味,开启个人的山赛生涯。然而,3年后的今天,一场又一场比赛过后,他却有感原来本地山赛跟自己期望略有落差,跑手之间过份强调竞赛成绩的气氛,仿佛忘记了往日登山时那种纯粹的初心。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吗?一切反而令Tony反思考起一个问题:“我到底是喜欢比赛?还是山野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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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是山野跑手,也是化学系大学生。(曾柏熊摄)
近年多了新手玩山赛,香港的赛事却人多路窄,一个100公里的比赛,身边前前后后都是满满的人潮,大家一心抱着做时间的竞争心态上线,却忘记了互相礼让、尊重的山野文化;我明白比赛当然有比赛的意义,但这不是山赛的唯一,玩山不应该是这样的!

山野生活源于享受宁静

我从访问中认识到Tony,总感觉是个充满“反差”的山野跑手。他形容自己是个好静的人,却又几乎可以用一小时滔滔不绝地“演说式”回答所有问题。青涩未脱的面容,是个文质彬彬的化学系大学生,平日碰见,大概会以为他是那种多数时间留在实验室学习与做测试的男生。但是,他拥有一身典型的越野跑手健硕身材,更多时游走于在山野间穿梭,挥洒汗水,享受远离烦嚣的宁静山野。

当初他跟山野结缘的原因,源自小时候的童军露营生活。加上作为家中独子,习惯安静又不爱热闹,山野体验令他发现新的生活方式,让他感觉舒适。于是13、14岁起,Tony便爱上独自去露营。有时跟妈妈交代一声,就走到了贝澳、海下等地两、三日。平日放学做好功课,又忍不住走到家后的狮子山行行山,沿飞鹅山道走个圈,入黑前经法藏寺下山,路程刚刚好10公里,十分写意。“我很讨厌打机,试过打机时精神太集中而呕吐;我却很喜欢容许自己安静思考的环境,野外就是一个满足到我的地方。”Tony说。

习惯安静又不爱热闹,野外就是一个满足到Tony的地方。(曾柏熊摄)

虽然今天的Tony,已是经验不俗的山野跑手,但过去大部分时间,他甚至未想像过用“跑”的方式穿越山野。他根本觉得跑运动场练习很无聊,后来养成跑狮子山的习惯,原因不过是想早点回家罢了,并非刻意经营。数年的跑步历程中,他又留意到社区中却愈来愈多人跑山,而且是穿上正式装备练习,方令当时的Tony发现,原来越野跑也是种可以认真看待的运动。适逢身边一位朋友亦有跑山的习惯,于是Tony才试着跟随友人练了第一课山,由粉岭大刀屻出发,跑往大帽山共30公里的路程,很辛苦,却很有挑战性。山野又一次在毫无计划中,引领Tony走向一个全新领域。

18岁的第一件事:报山赛!

“跑过了那次之后,我发现自己迷上穿越长距离路程的挑战性,希望体验一下山赛的满足感;于是我尝试上网找比赛和相关资讯;甚至会不请自来地inbox曾进杰(鹰鹰)等高手,查询坊间有否青年比赛?才知道当年绝多数山赛都不予未成年人参与,建议我等到18岁再报名,这亦成为我内心一直的渴求;2017年成年后,便立即报名当届的《Dark 45》,绕大东山、凤凰山一圈,花了7小时20多分钟,取得青年组冠军,期待已久的山赛生涯正式开始。”Tony说。

一到18岁,Tony便立即报名当届的《Dark 45》,更成为青年组冠军。(曾柏熊摄)

一年间,Tony对山赛的狂热,一发不可收拾,他一口气报了6、7个50公里以上的长距离比赛。按一般故事的走向估计,这个受访者应该都离不开山瘾愈来愈深、愈跑愈狂等套路吧。这个说法,只说中了一半。

Tony的“山瘾”的确愈来愈深,但对“山赛”的看法,却随著更多路跑跑手上山的热潮,逆向转淡。事实上,相对于Tony初跑山的一年,这两年愈来愈多跑会、商店举行越野跑训练,香港山赛的参与人数的确有爆炸性的增长,山野的承受力固然是一个问题,对香港山野文化、风气的影响,也不能忽视。

Tony说:“近年多了新手玩山赛,香港的赛事却人多路窄,一个100公里的比赛,身边前前后后都是满满的人潮,大家一心抱着做时间的竞争心态上线,却忘记了互相礼让、尊重的山野文化。由于山赛跟路赛不同,跑手过人时都会习惯跟前方说一声借借,而不会自己冲过去。这不单是礼貌问题,是安全问题!但我记得其中有一次,我礼貌地提示前方将会在右边走过,对手竟然喝骂我,叫我过就过,说那么多干什么?从此便令我觉得本地山野的风气开始变质,我明白比赛当然有比赛的意义,但这不是山赛的唯一,玩山不应该是这样的!亦开始反思,我是享受的始终是山野,其实不是一定是比赛。”

香港的赛事人多路窄,对宁静向往令Tony决意出走欧赛。(受访者提供)

从欧洲赛找回享受山野的初心

礼失求诸野,Tony在本地山野间,发觉原有的风气开始淡薄,甚至变质,遂向国外寻求。尤其是他盘算过后,发现以买廉价机票、青年旅舍和自行煮食等节衣缩食的方式,出战一些不太“大名”的欧洲山赛,旅程花费都不会比本身就定价甚高的本地山赛贵很多。于是,他在这两年间,出战本地山赛愈来愈少,反将目光转向欧洲,体验一些地貌、气候、环境比香港严峻得多,却更令人难忘的经历。

例如今年8月,Tony便参加了瑞士的《Swiss Peaks Trail》赛事,这个比赛全长170公里,攀升约11,000米,难度在当地数一数二,甚至比著名的UTMB(Ultra-Trail du Mont-Blanc)更难。

他说:“欧洲赛虽然也是比赛,但总是感觉到参加跑手态度的不同,最重要,是大家在比赛之余,都十分爱山,无论义工还是跑手,周遭都充满互相鼓励的友善气氛。我本来预计以40小时左右完赛,结果在意外地在110公里时被淘汰(cut off);当时我已经比赛了25小时,攀升了7000米,于约晚上10时登上其中一个山顶,天气突然变黑,亦变得很大雾,开了头灯亦只得1米左右视野,根本看不见任何指示旗。”

Tony续道:“由于气温太冷,我只想尽快下山,于是选了一条路向下走了50米左右,还是没有指示,立即便回头,才发现闯祸了……山顶一片漆黑,地表却如火山灰般,走上一步就滑回原地,挣扎多时也离开不了,身体亦开始失温,只有大叫救命,叫足10分钟才有后上的跑手回应,但我根本完全看不到他的位置,他只好用声音不断指示我该怎样走,爬了半小时才找到对方,我跟著他走回山腰的山屋Check Point,入屋时身体已因失温而不断发抖,披上毛毯睡了两小时,起身却发现过了cut off时间,无奈未能完赛。”

欧洲山赛遇到的严峻环境,是生活在香港野外难以想像的。(受访者提供)

很多人会认为,出国比赛,完成是基本吧?Tony虽然未能完赛,但他却未感失望,甚至比很多经历都要快乐。个中原因,是每一次欧洲赛都彷如令Tony找到当初那纯粹希望享受山野的初心。那些动辄二、三千米的高山,人与人之间相差很远。连跑数十小时都不会见到任何人为建筑,很安静、很美。比赛之间,可花时间欣赏风景,一切都好像专注于自己身上,不用理会其他事物,尽力见证自己的进步就已经是成功。反过来说,如果完赛了,却毫不享受过程,这样的山赛真的有意义吗?他说:“我的信念是,没有人会知下一秒发生什么事,尤其是现今社会与政治环境,太多事情意想不到。我这刻有机会跑,但明天还可否继续跑下去,也不是必然,跑得不开心,还有什么意义呢?”

竞赛当然有它的意义,但坚持跑出自己的节奏,享受自我探索的过程。山赛的意义,可以如此简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