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亚运.郑莉梅】从圆梦到崩溃 在水中冥想、疗愈与自救

撰文: 杨宇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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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游泳,刺激亦扣人心弦,特别是短途比赛,一对对拨手按着节奏于水花中穿插,动感亦优雅;惟练水,是两码子的事。
“其实,都几闷”,郑莉梅(Camille)笑着认同。
来来回回、重复再重复,只有池底黑线与己相伴,9岁起一直游一直游,至今25岁。
但与其说“闷”,Camille的游泳是冥想的、治愈的,特别在里约奥运后的情绪崩溃,水中生活更是一种自救。
硬照摄影:余俊亮

郑莉梅,Camille,25岁,香港游泳运动员。(余俊亮摄)

假如你仍未了解郑莉梅:
郑莉梅,Camille Lily Mei Cheng,香港泳手,台法混血,广东话略懂一二。
香港出世,9岁时举家移居北京念国际学校,2009年首次入选港队出战亚洲赛,18岁入读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终在2015年底的全美游泳锦标赛200米自由泳决赛游出1分58.78秒,达到奥运A标,游入奥运。

“练水有时候的确沉闷,但其实对于我,它更是冥想的、治愈的。”(余俊亮摄)
“在水中能够释放自己,自如地控制自己身体其实是一种沉思。”(余俊亮摄)
“在水中能够释放自己,自如地控制自己身体其实是一种沉思。”(余俊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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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总有种“likable”笑容,就算与她素未谋面、交流甚少,只要对方嘴角稍稍上翘,双眼顿时变成一对月亮线,足以让你心动,而郑莉梅就是这种人。老人家常说“鬼妹仔食意粉”,惟眼前这名混血儿不吃意粉,却很爱馒头,每天都要吃(都想吃),晚上可以不盛米饭,但要蒸馒头。

Camille嗅着手上白白的馒头,边满足地笑,边叫着要参观馒头厂。花名“阿梅”的她从欧铠淳、江忞懿口中得悉,《少林足球》里的阿梅(赵薇)是整太极馒头的,就兴奋得大叫起来。

来来回回、重复再重复,只有池底黑线与己相伴,郑莉梅由9岁起一直游一直游,至今25岁。(余俊亮摄)
奥运后,一时间目标粉碎令郑莉梅变得迷失。(余俊亮摄)
(余俊亮摄)
为了梦想,每天奋斗、专注,有天终于圆梦很快乐,但这个感觉只维持了短短两星期,然后呢?我该怎样?
郑莉梅(香港游泳代表)
游泳试过苦痛。但郑莉梅最终在水中得到救赎。(余俊亮摄)

郑莉梅的笑容大概在2014年仁川亚运开始于广大报道出现,以A标杀入里约奥运后,市民给予的关注度亦大大提升;惟外界“忽然体育”后的两年,Camille稀有亮相报章访问,有段日子的泳池内亦缺乏了她的身影。“奥运后我休息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不确定应否继续游泳。”锁定目标全力冲刺,然而梦想于短暂间匆匆结束,Camille坦言那段日子遭空虚感包围得喘不过气:“相信所有奥运选手都会感到疲倦,但对于我,是心灵和精神上的崩溃。为了梦想,每天奋斗、专注,有天终于圆梦很快乐,但这个感觉只维持了短短两星期,然后呢?我该怎样?”

郑莉梅年半前转有张教(右)指导,她直言此改变令她重拾游泳的热诚。(余俊亮摄)
当然与欧铠淳、江忞懿一同训练,重复再重复的练习顿时增添了笑声及无聊对话。(余俊亮摄)
“鬼妹仔”新尝试,那天她与欧铠淳在“唱K房”试唱Taylor Swift。(余俊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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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主轴,继续随着池底黑线来来回回地游,意义不再,奥运后Camille从美国移居到香港生活,在摸索这段抽空期之际重新面对未知数,她感到空虚的痛,想着“不如干脆退役”。退与不退,“十五十六”,为了摆脱“奥运后抑郁”Camille入读中大硕士课程,但最终却发现,“泳池事泳池了”。年半前Camille开始跟随张狄勇(张教),并与欧铠淳、江忞懿一同训练,重复再重复的练习顿时增添了笑声及无聊对话,她在水中恍如得到心结解药。

“过去两年如测试着我对游泳的热诚,但每当我有放弃念头之际,有一份力量在告诉我要继续。练水有时候的确沉闷,但其实对于我,它更是冥想的、治愈的,也许这样说很奇怪,惟在水中能够释放自己,自如地控制自己身体其实是一种沉思。”她说。

郑莉梅颇算是一名“overthinker”,林林总总的大小事,她都会想一遍。(余俊亮摄)
(余俊亮摄)

事实上,Camille颇算是一名“Overthinker”,在港时忧心学业、生活、表现、私事,来到高雄她会想着练习够不够?寓赛于操的比赛该否换战衣?早上吃过馒头下午是否该少吃一点?林林总总的事,她都想过一遍......但正正如此,游泳瞬间特别清醒,是Camille日常烦嚣中的一点停顿:“听着教练指示,一举手一踢脚,只要专注着技术、身体及呼吸,聚焦在自己思想,好让我远离日常杂念,令我变得特别平静。”游泳带来的心灵疗愈,其实亦是一种境界。

(余俊亮摄)
“听着教练指示,一举手一踢脚,只要专注着技术、身体及呼吸,聚焦在自己思想。”(余俊亮摄)

拍摄6天,她们8课练水、1个比赛;除了Camille与欧铠淳在比赛时遥遥领先对手一个塘的景象较为兴奋,其余时间我苦恼着如何令练水变得有趣。“哈哈哈哈”,Camille看着我拍下的缩时影像不禁失笑,前前后后游来游去的埋头苦干确实带点趣味。但老实说,Camille所说的冥想十分抽象,非我这种每3分钟要吵着聊天的人能在一时三刻便理解。

各自于线路来来回回,重复亦单一,感觉各自为政。惟在高雄6天她们却接连告诉我,“有人伴着游的感觉真的不同。”看到我的一脸迷茫,Camille笑着解释:“纵使在不同线道,但大家亦是同样地游着相约的组数,一起经历同一感觉;这大概是游泳与别的运动不同之处,当你完成一组训练很痛苦想放弃,但其实旁边的队友也一样辛苦。”

“当你完成一组训练很痛苦想放弃,但事实旁边的队友也一样辛苦。”(余俊亮摄)

当然,团体运动出身的我难以消化,惟这名女飞鱼继续指出接力之道:“当你与队友并肩作战,精神上大家连在一起,相信彼此的努力是接力赛中一重要鼓励;这年半来,与她们俩训练,正正让我找回游泳的动力,一种像奥运前的心态。”也许简单点,练水如神交,躯壳以外的,只有意识,而接力,就是共识。

“当你与队友并肩作战,精神上大家连在一起。”(余俊亮摄)
当你与队友并肩作战,精神上大家连在一起,相信彼此的努力是接力赛中一重要鼓励;这年半来,与她们俩训练,正正让我找回游泳的动力,一种像奥运前的心态。
郑莉梅(香港游泳代表)
(余俊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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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队友间奥妙感觉,三个女孩子早于大学时期已产生,惟人大了、历练更丰厚、思想亦多了层次。

我问:“现在与加州时,感觉有不同吗?”

“有点分别了。在美国我们是学生运动员,每日行程只是练水、上堂、练水、上堂,但现在我们都是全职运动员,除了游水彼此都有其他责任;但如要选择,我较爱现在的模式,因为感觉练水以外,我还有的是生活。”

郑莉梅很爱阳光,那天我们跑到室外拍照,她兴奋得像小朋友一样。(余俊亮摄)
(余俊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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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过“奥运后抑郁”的年半,Camille即将面对第2次亚运,心态亦有所不同:“2014年首次亚运,那时候国际赛经验尚浅,但现在我多了经验。上届我们接力得铜,此亦将是今次的目标;个人项目只有100米自由泳,但我希望能造出或接近最佳时间,这是我需要的成绩,因为决定去东京奥运前仍需一点证明。”

仍需一点证明?不怕“退与不退”的内心挣扎再次涌现?

“希望(亚运)能造出或接近最佳时间,这是我需要的成绩,因为决定去东京奥运前仍需一点证明。”(余俊亮摄)

“或者,我是需要一点低迷来反弹;纵使游泳会灰心,但它亦是我最热爱、最治愈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提起游泳如吃着馒头一样,Camille回心微笑:“it’s so good。”

一个真挚笑容,胜过一切。

每次食馒头,郑莉梅也会笑得十分灿烂。(余俊亮摄)
再一次的满足。(余俊亮摄)
然而那天我们出来发现车已被拖走,既狼狈亦快乐。(余俊亮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