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革命.下|香港星洲金融叮当马头 “批发型数字港元”要加鞭
“金融业未来趋势是数字化,数字货币将会是未来金融基建的核心部份。”立法会议员、团结香港基金公共政策研究院院长黄元山把研发央行数字货币(CBDC)形容为金融业数字化的“基建先行”,“CBDC的研发,事关香港从传统的国际金融中心转型为数字国际金融中心。”
“金融基建”的比喻不可谓不准确,据国际结算银行介绍,“批发型央行数字货币”(下称批发CBDC)是指面向特定机构的央行数字货币,一般有严格的访问限制,“类似机构在央行的准备金和结算账户”。具体而言,批发CBDC究竟会为香港金融业带来怎样的变化?而香港在批发CBDC的进度如何,又有哪些关键问题要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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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最成熟的批发CBDC
亚太区竞争激烈
由香港金管局、泰国央行、阿联酋央行、中国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以及国际国际结算银行创新枢纽香港中心(BISIH)共同合作开发“多种央行数字货币桥”(Multi-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Bridge,简称mBridge),被视为全球最成熟的央行数字货币项目之一。它最早开始于2017年金管局与泰国央行的Project LionRock项目。
团结香港基金研究员陈颖茵解释,mBridge的成熟体现在其可拓展性。传统批发CBDC平台采用互联模型,即两个央行各自的CBDC系统之间,需经过漫长研发、协商搭建一套技术介面以相连。假如有第三个主权货币加入,就需要分别再与前两家央行重新搭建技术平台。若未来想拓展货币互联网,所需财力、人力和时间,都是几何级增长。
香港和泰国合作改进的则是单一平台模型。平台底层仍是区块链技术,而管治架构、参与者和基建都是统一的。最新的mBridge平台(下图)只需各央行开放连线国内支付互联网的介面于mBridge平台,便能打通跨境交易渠道,批发型CBDC互联网拓展的难度大大降低。
香港固然位列第一梯队,但并不代表没有竞争者。“新加坡在做一模一样的事情,跟国际结算银行创新枢纽的新加坡中心合作。”陈颖茵说。据报道,新加坡参与的Project Dunbar,目前获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及南非的央行加盟,平台预期在今年初发布。
显然,货币互联网广度将成为平台未来的主要竞争点之一。“我用飞机场做比喻,为何香港机场客流量那么大?因为航班多、航点多,而这是需要搭建起来的。”黄元山强调,批发型数字人民币只加入了香港的mBridge项目,“香港作为一个离岸人民币中心也好,国际金融中心也好,必须把握好这个契机,搭好基建,去驳通更多渠道,香港将来才能发挥更大的角色。”
团结香港基金研究报告《央行数码货币——构筑数码金融基石》(下称《构筑基石》)就建议,金管局应争取已参与CBDC研究的央行加入香港的平台,例如日本、瑞士或新加坡,将香港打造成批发型CBDC中心。
金管局发言人向《香港01》回应,金管局没有视新加坡的项目为竞争对手,将视乎项目的阶段成效,与参与央行机构及BISIH商讨项目下一阶段引入的央行,“与现有参与央行有贸易来往的国家和地区都会在考虑之列。”
贸易搭网拓广度
人才转型成为关键
去年11月初,BISHI与参与央行机构共同刊发资料册,列出mBridge已试点的15个潜在商业例项(下表),涵盖19间金融机构、2个银行协会和1间交易所。金管局发言人表示,考虑到参与mBridge项目的四个地区,双边贸易额庞大,总额超过7,300 亿美元,因此在15个用例中,将优先考虑“国际贸易结算”的试点。
由于各国的资本管制程度、金融体制的不同,现时跨境贸易结算中存在痛点——成本高、过程慢、手续繁杂。陈颖茵表示现在跨境汇款的国际平均成本大概是7%,“是非常贵的”;高额的“百分之七”中,有一部分是银行的“反洗钱”成本,而批发CBDC能从最根本解决成本问题。基于区块链技术,用CBDC进行的交易行为都是公开透明,运用资料,搭建监测程式,便能减轻银行在反洗钱监控上投入的财力、人力,缩减成本和时间。
金管局发言人表示,参与项目的四间央行已挑选11个不同行业的贸易结算交易开展测试,证实mBridge能解决跨境支付中常见的痛点,同时确保政策配合、合规和私隐保护。
科技进步固然令人鼓舞,但亦可能冲击传统金融业,带来失业问题。“这其实就像工业革命,造出了机器,工人就全部失业了吗?”陈颖茵回应道,“当新的科技进步出现,就会有新的岗位需求,人才也要跟着转型。”
对于金融从业者的转型,金管局确有规划。金管局发言人表示,将于今年底前在银行专业资历架构下推出“金融科技”新单元,为金融科技从业员提供具认证的专业培训课程。课程内容涵盖金融科技运用、区块链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合规科技、金融科技产品开发和管理策略等,借此提升金融科技从业员的专业能力和扩大人才库,以应付未来银行业所需。
但是,大专院校方面,尽管设有相关课程,资源却明显不足。游杨是香港大学经管学院的新晋教授,曾在Facebook(现改名为meta)公司的加密货币项目Libra(现改名为Diem)中从事研究工作,可谓是研究数字货币的青年人才。然而,游杨向《香港01》坦言,目前香港学术界研究数字货币的学者并不多,尤其缺乏实证研究,“金融、经济系的研究工作都是资料驱动。除了数字人民币以外,CBDC没有大规模使用,资料不足,无法建模和分析。实话说,发论文是比较困难的。”他直言,类似数字货币等新兴研究议题,“学术界的激励有限。”
投融探索拓深度
必须整合现行制度
诚然,“贸易”是一手妙着,依托中国作为世界主要贸易国的地位,平台得以开展广泛的试点,人民币的使用范围将拓宽。但回到香港,作为一座金融中心,香港的货币主要是作为投资和融资货币使用的。因此,探索批发CBDC在投融方面的应用亦同样重要。
“为什么外国人要换港元?因为香港有很多IPO,外国人要来港交所交易。”黄元山说,“如果将来数字资产成为了主要的金融产品之一,那香港能否提供这些资产的交易?”他重申,香港必须跟着未来一起改变,“否则会被科技颠覆”,而港交所作为垄断二级市场的交易平台,应该看见这一趋势,迅速作出改变。因此,上述团结香港基金《构筑基石》研究团队建议港交所创建数字资产交易所,并以CBDC作交易,具体例子可参考瑞士证券交易所旗下的瑞士数字资产交易所。
而《构筑基石》在投融方面的另一建议,便是以批发CBDC平台最佳化现有的港交所证券结算基建。《构筑基石》指出,目前由港交所中央结算系统(CCASS)和金管局辖下香港银行同业结算有限公司(HKICL)组成的即时货银两讫(DvP)交收服务仍然存在信用、结算风险,而金管局可以以批发CBDC平台代替HKICL的平台,改进款项支付的效率。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运用智慧合约实现“自动实时的货银两讫”,将有助于提高交易透明度,降低交易风险。
然而,游杨对CBDC在二级市场的应用并不看好,因为CBDC会带来金融市场更高的透明度,“可能一些买方基金或者外资并不愿意参与到一个完全透明的市场。”他解释,金融市场有自身的执行逻辑,金融机构花了大笔资金作调研后选中的部份投资产品,若信息即时被其他机构发现,很难赚钱,“长此以往,可能大家都不愿意去调研,去挖掘一些好的公司了。”游杨补充,高透明度的市场对顾客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或会导致机构间合谋定价。
另一方面,社会体制也是考虑因素之一。游杨指出,中国的金融体制由国有银行主导,所以推行数字人民币时是“自上而下地打通”,较为容易。但香港的社会环境需要平衡内地资本、外国资本和本地财团的需求,“数字港元的推出,尤其是在资金监测方面,坊间的pushback(阻力)会比较大。”
“央行数字货币的难度,不是纯技术上的,而是如何与现有的制度合并起来。”游杨一针见血 地指出,即使区块链技术能保证信息、交易高度可信,但依然需要法律的确认和保障,“怎么把一种演算法判定和人类社会判定结合起来,法律上怎么认定?”
因此,游杨总结道:“央行数字货币,三分之一是技术,三分之一是实际应用场景,最后的三分之一,是和法律、 政治和人类社会的结合。目前还处在很初级的讨论阶段,需要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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