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循环.二|陆港融合要找准方向 否则恐致副作用

撰文: 杨滢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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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最国际化的开放高地,在当前国际环境危机四伏下,香港不但无法独善其身,而且早就“腹背受敌”。全国人大会议早前正式通过迈向现代化蓝图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下称《十四五规划》),当中确定了“双循环”战略,以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复杂挑战。于内地而言,双循环战略已毫无疑问成为中长期主轴;但对香港来说,双循环却依然是个问号。

“双循环”强调,要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通过发挥中国市场内需潜力,拉动中国经济增长—可见,国家的发展前景开阔,但香港呢?作为中国与世界的“超级联络人”,在中美角力的国际政治新常态下,香港的外循环枢纽功能将首当其冲受到外部风险的影响和打击。香港亟需重新厘定自己在国际上的政治及经济定位,找准发展方向,做好准备迎接大势。而当中央提出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国家战略,着眼于内部经济改革,香港若不主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则会错失国家战略转型过程的重重红利,在国家头等大事下被“边缘化”。这是危机,还是转机?选择权还在香港自己。

“双循环与香港”系列报道四之一二

承接上文:双循环·危机|国际形势剧变 中国战略调整 香港“山雨欲来风满楼”

–融入双循环–
深层次矛盾重重 破除壁垒后恐致“副作用”?

分析过后,我们不难得出这个方向:香港应抓住双循环机遇,主动融入内循环寻找机会。这其实也是中央对香港的期望。在访问中,张玉阁与廖群不约而同提到“香港应主动融入国家大局”。从政治角度看,张玉阁指出,这是《十四五规划》里对港澳的“特别强调”,“这个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十三五’中并没有。”他补充,《十四五规划》为港澳设立专章,足以表明香港在国家发展中的份量和地位,“一个城市在国家最高层级的发展规划中出现,是重大事件。”廖群则从经济角度补充,“你看看内循环,国内有14亿人口。欧盟才多少人?七亿人口,美国三亿人口,西方全部加起来才比得上。如果内循环真正循环起来,肯定是一个比海外市场更大的市场。”

在“一国两制”框架下,要香港“主动融入”并不简单,需特区政府主动去搞“内交”,打破目前两地融合的壁垒。廖群指出,两地现时存在三种壁垒:资金壁垒、制度壁垒和思想壁垒。目前来看,资金壁垒最低。他表示,在适当放宽限制下,香港金融业已非常蓬勃,这从中概股来港潮可见一斑,“国内融资需求很大而资本市场相对小,所以大量企业来港融资。”张玉阁补充,香港的资金对内地实体经济支撑非常强,“包括一些深圳科创的天使投资,也是从香港过来。”

廖群指现时香港和内地存在三种壁垒。(资料图片)

制度壁垒虽然存在,但近年有起色,例如推动在陆港人的住房、医疗等社会保障。然而,像医生、教师、会计等专业人士两地认证仍因疫情而暂时搁置。张玉阁指出,中央在深圳经济特区成立四十周年的契机上提出大湾区建设要“促进经济运行规则衔接机制对接”,但他认为,就算已有“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的试点,陆港的产业合作仍未能找到合适的路径,“过去‘前店后厂’的模式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合作,互补性非常强。但现在陆港合作逐渐转向服务业之间,而服务业之间竞争比较强,处理不好就很难合作。”

廖群对思想壁垒最不乐观,去年社会运动后,内地人与港人的鸿沟进一步扩阔,“香港的医生未必想去内地执业;内地过来香港看医生的人,也不会像‘运动’前那么多了。”张玉阁亦认为,近年香港社会的“政治化”倾向阻碍了两地合作,“2019年2月提出《大湾区规划纲要》,6月就出现反修例运动,共同建设的氛围受到很大影响。现在再去提‘建设大湾区’,就没有一种‘顺势而为’的感觉了。”

“主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是香港未来发展的必要之举,但不代表其可以解决香港的所有问题。在消除壁垒的当下,香港亦要思考融入的“副作用”:无论是顶着压力保有外循环枢纽的角色,还是融入国内大循环,都可能进一步固化香港的产业结构。

需要厘清的是,“副作用”的出现根源不在融入,而在香港自身。香港长期深陷结构性经济问题,金融服务、旅游、贸易及物流、专业服务这四大支柱产业占本地GDP六成。邓希炜曾在《香港经济政策绿皮书2021》内表示,发现过去二十年内,四大支柱产业中“只有金融业录得工资增长”,其他三大产业维持平稳甚至有负增长。“金融独大”的香港陷入了“高增值低就业,低增值高就业”的初次分配失衡,叠加住屋问题,导致贫富悬殊严重。“香港不是收入悬殊(income inequality)那么简单,而是财富悬殊(wealth inequality),严重程度是全世界数一数二。”邓希炜慨叹。

香港大学经管学院邓希炜教授指出,香港的财富悬殊问题严重程度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资料图片)

积极地看,香港的金融和专业服务有着内地短期内无法追上的优势,中央当然乐见香港带着两个优势产业积极融入双循环。消极地看,金融业和专业服务只会在融合之下继续壮大,进而加剧分配不公和贫富悬殊。“‘市场主导’发展出地区的比较优势,好明显香港的比较优势就是金融。双循环下,金融机遇无限。但贫富悬殊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可能还会愈来愈严重。”邓希炜说。“严重到一个点,不知道会不会对大湾区发展都是一个风险。”

当记者抛出这一问题,张玉阁引用香港教育大学副校长吕大乐的概念来回答:“香港是一个‘有边界的全球化城市’。”这个概念出自吕教授于2014年发表的论文《一个有边界的全球化城市:1997年后转变中的香港处境》,文章开篇写道:“作为一个全球化城市,香港的处境有点尴尬。”继而解释这种尴尬来自制度区隔与全球化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全球化强调资源要素的自由流动,香港作为全球化城市,会对周边城市产生一种支配作用,发展出以香港为中心的区域经济,九十年代的“前店后厂”便是例证;但另一方面,制度和边境的区隔,令香港与珠三角之间的资源流动是“资金的广泛流动,人的有限流动”,加之政府迷信“市场万能”而缺乏规划,导致香港在分享内地经济发展红利的过程中,只能做到“无升级亦无转型”的增长,没有实质经济发展。

香港是个“有边界的全球化城市”,虽资金在广泛流动,但人的流动性却很低。图为疫情爆发后,港铁职员关闭连接罗湖口岸及站内的通道。(中新社)

“香港人的mobility(流动性)其实好低。”邓希炜一针见血道,“没有人质疑过纽约做金融中心有什么问题。因为如果在纽约‘揾唔到食’,我可以去新泽西州或者麻州,但在香港,这个选择不是那么容易。”张玉阁亦有同样的看法,“如果在深圳,一看一个月只赚一万多元,连房子都租不起,那我回老家算了。但香港连乡下都没有,去哪里呢?”张玉阁指出,靠融合来解决香港的内部问题并不现实,“内地的薪酬水平目前还达不到香港的薪酬收入,要通过大湾区来消化香港的就业需求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但张玉阁亦指出,香港可通过融入大湾区令固化的产业有所松动,这也“对特区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皆因“特区政府在产业规划上存在短板”。

这是香港正在面临的大变之局,但危与机总是在变局中共存。想了解香港如何把握机会破除危机,转危为安,重觅经济活力?详细内容请看下篇报道:双循环.三 | 多边主义洗牌 香港如何化险阻为夷途?

此为“双循环与香港”系列报道二之四。想了解双循环经济之下,香港有哪些危机,又如何“化危为机”?完整报道请看:

双循环.一|国际形势剧变 中国战略调整 香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双循环.二|陆港融合要找准方向 否则恐致副作用

双循环.三 | 多边主义洗牌 香港如何化险阻为夷途?

双循环.四|以产业规划破结构矛盾 港方迎凤凰涅槃

上文节录自第260期《香港01》周报(2021年4月12日)《再陷疫苗战场 港版“疫苗护照”如何落地?》。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

260期《香港01》周报精选内容:

透视国家双循环战略 直面香港的危与机

再陷疫苗战场 港版“疫苗护照”如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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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疫情时代: 构建中的虚拟绿洲可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