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宿如修行.图辑】在维园找到瓦遮头 犀利哥:无欲无求更快乐

撰文: 苏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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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9日,维园犀利哥特别记得这一天。那天下午,他如常到金沙娱乐场喝了一杯红牛,正打算上二楼看看有什么可以喝,刚出电梯,就有便衣警察拦住了他,问他要身份证,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赌场不赌钱,却在里面长期饮饮食食与游荡也属违法。隔天中午,他被澳门治安警察局递解出境,澳门政府替他出了喷射船的钱,眨眼间把他送回阔别也逃离了13年的香港。驱逐出境的时候,他的全部家当都被充公了,连随身多年的照片也不让拿走。久别重逢,香港沧海桑田,他赤条条的回来,却已不再年轻,然而,对这个出生地他却半点不觉怀念,反而觉得异常陌生。摄影:高仲明撰文:黄雅婷

流浪,不是文青口中建基于金钱或带有波希米亚味道的浪漫的放纵。维园犀利哥说,他的流浪如苦行,孤身一人睡在街头,学习把胃口收细,杜绝物欲,不眷恋往事,也不为未来烦恼,不再依赖他人的情感,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在世上再无牵绊,不随大队,放弃可笑的人生规划,不再回应社会的期待。(高仲明摄)
1997年,对香港人而言都是改变的一年,他刚好30岁,决定辞工,带着积蓄和与爱人的照片,买了一张单程的船票过大海。(高仲明摄)
“对我而言,脱离家人很易,但要脱离与女友的感情却好难。当时我已决心离开职场,我无钱了,自知不能再和她一起,于是走时一句都没有留给她,我怕见到她,我就舍不得。然而现在回想起,已经没有感觉。几多年了?都几十年了,分分钟她也抱孙了。”(高仲明摄)
那时他慢慢瘦了下来,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在家里一个人煮乌冬,把水煮开,加些蔬菜,冬菇、豆腐与西兰花煮熟,最后放进即食乌冬、葱碎与调味粉,快捷地解决了一餐,方便又健康。他用这样存下来的钱开了一间补习社,一做就是四年。(高仲明摄)
“2004年,有了钱就想改变一下环境,我便去了珠海。在珠海的两年我没有工作,花的都是积蓄,花完了才回到澳门去。”回到澳门,他在赌场流连,先把行装放进赌场的衣帽间,晚上黑了有时就睡在文化中心外,或是发财巴上,肚子饿了就回赌场点一客三文治,或是拾赌客不要的餐券。(高仲明摄)
就这样,他前前后后在澳门生活了差不多十年。(高仲明摄)
久别重逢,香港沧海桑田,他赤条条的回来,却已不再年轻,然而,对这个出生地他却半点不觉怀念,反而觉得异常陌生。(高仲明摄)
“社工替我写了一封信,介绍我去露宿者之家。我进去和一大班露宿者住,只能住半年,那边早上会派面包,早上多拿一点面包就足以挨一天。另外,社工还给了我一些饭票,只能吃几个星期,吃完之后就没有了。”(高仲明摄)
离开了露宿者之家后,他在香港真正开始了维园露宿的生活。(高仲明摄)
人们看完他的故事,觉得他在鼓吹行乞,有学历却睡在街上不愿谋生,斥责他懒,骂他是受了社会的恩惠却不知回馈的大种乞儿。然而,浪迹街头后,他决定不再介意别人的想法,为了记录露宿的真实一面,他开始天天在网上写日记,记下身边的露宿者与别人赠予他的食物,有时也转贴新闻,谈论几句,或是抒发在街头领悟的人间滋味,希望改变人们的价值观,放下使人烦恼的执着。(高仲明摄)
“我已习惯了露宿的生活,没想过再去工作,也没想过上楼,因为我十分快乐,在澳门的生活令我放下一切烦恼,不用消费,也不用担忧,不用靠人。我已经独立,不需要朋友和情人,也独行独断,只要觉得自己是对的、舒服的就去做。”(高仲明摄)
“这种流浪的生活令我眼界大开,感受人生苦乐的真谛,但我不是要鼓励别人跟我一样瞓街,我做的一切是希望人们看到了我的分享能少一点痛苦,多一点快乐。”(高仲明摄)
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是社会上好食懒飞之徒,也有人同情他,觉得他是年轻时被工作压力打垮的疯子,到他老了就要承受一无所有的痛苦。他说,那只是人们把普世价值套在他身上,他只想活好当下。(高仲明摄)
“不要老用你的角度看我。”对别人的批评他根本没有感觉,他已经没有烦恼,他着眼的是当下与一些更实际的生存问题,譬如哪里有饭食,哪里可以为电脑和手机充电,哪里可以睡觉,其他的事情,过去与未来,他都选择随遇而安。(高仲明摄)
“有没有想过做回一个普通人?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打算去改变,因为快乐的人不会想改变,只有不开心的人才会想尽早脱离。”(高仲明摄)
今年,他52岁,放下尊严,吃着二手饭,从此无家,亦舍弃亲人朋友,就算有大学学历,也拒绝跟随人龙而生,把这样的人物放在镁光灯下,除去社会化,其实就是一道哲学问题——到底人应该怎样活着?劳动的定义又是什么?我们之所以工作,其实是为谁服务?(高仲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