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场“被遗忘”的战争(上)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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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上半年,国际新闻机构的焦点都投到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及其引伸的一系列矛盾 — 朝鲜核问题、中美“贸易战”、美国不愿盟友反对退出伊朗核协议、英美法三国盟友空袭叙利亚政府军、甚或巴勒斯坦的“土地日”抗争等,或多或少都可看见特朗普的身影掺在其中。世界局势变幻莫测,令人无所适从。
新一波危机兴起,不等于旧日危机已化险为夷;而新闻机构的素材取舍,亦不代表落选故事对国际局势毫无启示。据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统计,世界各地迄今至少仍有25场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及军事对峙,包括已消失于新闻机构视线的故事,如亚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在纳戈尔诺卡拉巴赫(Nagorno Karabakh)的领土争议、信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青年党(Al-Shabaab)在索马里的恐怖活动,或尼日利亚东北部的博科圣地(Boko Haram)等。下文挑选了五场被遗忘和“新闻价值”较低的冲突事件,看看它们的重要性在哪。

一、库尔德族武装抗争34年 独立梦成大国棋子

冲突历时:34年 国内流离失所者:> 350,000人
伤亡人数:> 40,000人(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数据)

库族总人口多达约3,000万人,零散于土耳其、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四国接壤边境。

1984年,库尔德工人党(PKK)发动叛乱,本想向土耳其当局争取更大政治和文化权利,及后更在土耳其军队压迫,发动多次针对平民的恐怖袭击,以宣扬政治诉求,而PKK亦被土耳其和美国政府“升格”为“恐怖组织”。34年来,已有约40,000人在土耳其与库尔德人的“低强度冲突”中死亡。

库尔德问题的复杂性及重要性,可见于其族群人口分布。虽上述提及的冲突主要集中在土耳其境内,但库族总人口多达约3,000万人,零散于土耳其、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四国接壤边境,令库族独立问题已不是土耳其单方面对,而是四国的共同敌人。更甚是,自美军出兵伊拉克及叙利亚内战开打,亦激化库族和土耳其政府间的冲突。

伊拉克及叙利亚两场内战,间接孕育出极端组织ISIL,多国亦暂时放下有关分离活动的纷争,联手打击ISIL,而西方多国更出钱出力资助叙利亚民主力量(SDF)组织地面部队(注一),令土耳其大感不满,逐步向俄国靠拢,以回应“亲密盟友”美国的反恐政策。

安卡拉官方则表示目前已击毙最少900名库尔德战士,惟叙利亚民主部队则表示数字过分夸大。(路透社)

可是,由于ISIL在两国已节节败退,对于大国而言,库尔德人的利用价值亦已殆尽。伊拉克库尔德地区总统巴尔扎尼(Masoud Barzani)于上年9月25日举行独立公投,虽说政治象征意义大于实质,但巴尔扎尼本想藉打击ISIL的功劳,换取西方国家首肯公投(至少不反对)。 此举随即遭到土耳其和伊朗等邻国强烈反对,认为此举犹如打开“潘朵拉的盒子”,加速四国国内库尔德独立建国的步伐,故可见年初土耳其军队炮轰叙利亚城镇阿夫林(Afrin),以“铲除恐怖份子”为口实,打击库尔德民兵在后ISIL时期的势力扩张。

虽然美国本想以平衡外交安抚土耳其,并对阿夫林的军事行动默不作声(即形式上呼吁双方保持克制),加上美国拒绝遣返被指是2016年土耳其政变的主事者居伦(Fethullah Gülen),令在1947年起建立的美国 — 土耳其关系已渐见裂缝。虽然现在仍未可说土耳其“叛变”投向俄罗斯,但美土两国各怀鬼胎,矛盾关系浮面,已削弱逾半世纪的军事同盟关系和北约团结度。可以肯定,库尔德族多年来被各国迫害(注二),而族人为独立捐躯本为崇高,但在大国博弈中也只是一枚可供支配的棋子。

去年9月伊拉克库尔德人举行独立公投,美国强烈反对。(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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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拉伯之春余波未了 利比亚成恐怖份子根据地

伤亡人数:> 未有精确数据 国内流离失所者:> 217,000人(联合国难民署(UNHCR)数字)

卡达菲倒台将近7年,利比亚政权未被稳定,加上内战从未停止,经济难以重见天日。(VCG)

2011年,“阿拉伯之春”传到北非国家利比亚。民众本以和平示威,要求独裁统治逾40年的狂人卡达菲(Muammar Gaddafi)下台,并推行民主化改革,但示威遭政府军武力镇压,演变成一场至今仍未有解决方案的内战。其后,联合国安理会介入事件,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并空袭利比亚,以保护平民及迫使政府军停火。

七年已过,民主仍是遥遥无期,而失去权力核心的利比亚,亦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成为失败国家(Failed state)的又一经典案例。2014起,利比亚的政治权力一分为二,东面是以图卜鲁格(Tobruk)为据点、由哈夫塔尔(Khalifa Haftar)领导的世俗化政权;西面政权则以的黎波里为首都。2016年在联合国斡旋下,双方政权同意成立“民族团结政府”,但未几又因谈判破裂宣布解散,重新陷入分裂状态。

利比亚2011年2月17日爆发革命,“狂人”卡达菲(Muammar Gaddafi)最终倒台。(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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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方已同意于今年年底前举行大选(惟政局动荡而不断推迟),但就国内军阀割据的情况而言,即使大选顺利举行,亦不可能短期找到稳定政局的良方。须知,在利比亚奇特的选举制度下,每张选票的分量并非均等,而是以地区和部族的根据地分配:例如米苏拉塔(Misrata)虽有近45万人,但所分配到的议席仍会较仅有9.6万人的萨巴赫(Sabha)少一席。换言之,利比亚的选举机制跟卡达菲时代无异,分别在于缺少一个像卡达菲的强人领袖,统领和协调各部族的利益分配。即使选举如期举行,一旦既有政治权力遭削,在部落政治的影响下,军阀亦会重执枪枝,继续内战。

再者,自ISIL于叙利亚和伊拉克开始失势,大量恐怖份子逃到利比亚南部,令该国成为恐怖组织的温床。连同阿尔盖达(Al-Qaeda)、Majlis Shura Shabab al-Islami、 Abu Salim Martyrs Brigade、博科圣地(Boko Haram)等恐怖组织,已分别在利比亚建立据点,令本身难以达成的政治和解更添麻烦。因此在可见将来,利比亚除了继续扮演难民和人口贩卖的中转站外,也有很大机会步入“巴尔干化”过程 — 分裂成数个敌对政区,并成为恐怖份子的温床地。

下集的三场冲突,除了影响着中东局势外,亦对近年不断升温的美俄关系有密切关系,到底我们还遗忘了哪场冲突呢?

注一:SDF跟PKK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部分SDF士兵本为库尔德民兵,而美国以资助“恐怖份子”打击恐怖份子,间接令库族民兵壮大。 

注二:两伊战争(1980 - 1988)期间,伊拉克在美国默许下,以化武攻击库族聚居地,并进行种族灭绝,遇害人数估算有五至十万库族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