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了的过去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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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五年前。

2019年4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复活节长周末展开。西九龙高铁站一度挤得水泄不通,全日接近5万名市民经高铁北上。港铁落马洲和罗湖站更是游人如鲫,经两个口岸出境的香港居民接近30万人次。

五年后的现在,这些数字已不算什么。西九龙高铁站在上星期四、五,连续两日录得近6万人次市民离境。比起五年前,现在深圳湾和港珠澳大桥的人流都多了不少。总计四日假期,176万的总出境人次比五年前高7.4%。若果将星期四也计算在内,同期增长更是接近一成。

如果说五年前的北上热潮是以喜茶和奈雪的茶为标志,现在香港人到深圳几乎是没有单一象征的,消费习惯已经扩展到各个方面。这亦是为什么即使经机场外游的人数少了一成几,但整体出境人次仍较五年前增长。按照2019年的走势,本来一至两年人流应该已经可以再添一成。多得反修例事件和新冠疫情接踵而来,现在的北上热潮已经算是来得晚了。

反过来看旅客入境人次,跌幅是明显的。不论由星期四计起五日,抑或星期五计起四日,今年复活节假期的访港旅客都是较五年前跌了超过四成。如果细分,经机场来港的内地和其他旅客分别少了不到三成和三成几,但经海陆路入境的人次却少了超过四成半,跌幅为最大。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只是复活假期间的现象。只要拿今年1月至2月的数字跟五年前相比,不难看到几个特点。第一,乘飞机外游的市民少了,但北上消费的人增加。第二,总外游人次多了近一成,但访港旅客少了近三成。第三,访港人次中以不过夜旅客跌幅较大,而过夜旅客中的欧美和澳大利亚旅客少了接近四成。

3月29日复活节长假首日,北上港人大军“攻陷”深圳COCO park商场。(黄浩谦摄)

这几点现象的成因不难猜。受经济环境拖累,香港人消费降级,倾向北上而减少远游。深圳的餐饮、零售、旅游业比以往进步,加上内地亦可能要过紧日子,南下人数自然减少。再者,欧美社会认为香港政治环境今非昔比,而且香港的金融功能正受考验,他们因此亦少了来港的意欲。

这些解释都不是第一次提出来,坊间亦早有讨论。问题是他们是周期性抑或结构性?香港又为什么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时间再次回到五年前。

就在今天人来人往的落马洲口岸附近,那时新田购物城开业了大约一年。毋庸置疑,这个项目的动机是好的,希望解决自由行对北区以至东铁沿线居民生活的影响。然而,它背后显然离不开两个重要假设。第一,相信内地人来香港只是为了买、买、买。第二,相比起有系统地规划和发展元朗和北区之间大片土地,像新田购物城这样的零星项目更方便。

现在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这些想法完成脱离现实。就算没有反修例事件和新冠疫情,新田购物城都是人迹罕至,注定寿终正寝。林郑月娥在任内最后一份施政报告提出建设北部都会区,亦总算纠正了新田购物城所象征着的思维错误。但就算后来急起直追,要利用北部都会区实现与深圳的高质量、相辅相成的合作,而非单方面人流北上消费,明显也是不容易的。

五年前另一件不应遗忘的事,是那时深圳公布的经济体量终于超过了香港。深圳人口比香港多500万,经济总值固然不可直接相比,但它的发展势头是无人可以否定的。那时张五常甚至抛出一句深圳会成为“地球的经济中心”,语出惊人但大意明确。可惜那时香港仍然以为可以“食老本”,以为炒楼、炒舖、炒股可以到永远。

同年2月中央发布《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的时候,香港政府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大湾区之于香港的核心问题,离不开香港如何与内地城市互补,而非被比下去,继而香港如何利用与内地城市的合作,延续和扩大香港对国际社会的吸引力。中央希望香港凭借背靠祖国、联通世界的优势,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国际创新科技中心,也是同一个意思。就正如新田购物城所标志的局限那样,修例工作所反映政府官员的拙手笨脚,亦成为今日香港要保住独特性、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背景。

香港回不去过去,也不用回到过去。因为经济环境已经变了,国际形势已经变了,深圳亦又再向前走了很远。回看那些年错过的机会不是忆昔抚今,而是为了认清香港当下的处境。世界上没有人是在完美的形势中接手,每一个上阵的人都有留下来和新出现的难题,高下的分别在于是否懂得穷则变,变则通。但大江东去,古今多少人穷不思变,从此被淘汰于历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