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便是客
要引到官员笔战,在以前并不容易,现在却不困难。不少局长大概都兼任了反驳队,即使不发官方声明,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反驳。点不点名,无碍小市民如笔者“食生花”。
平情而论,袁弥昌的“劣币驱逐良币”论的确不太像样。平价网红店和高档米芝莲定位不同,地段不同,舖租不同,客源不同,在市场上不会是竞争对手。几十年来未曾听闻街边鱼蛋档会挤走高级食肆,现在网红店如何令高端店做不下去,文章欠缺有说服力的解释。
杨润雄局长形容“这些都是谬论”,笔者不敢咬定,但“每150万旅客就为香港生产总值带来百分之零点一的增加”是不是谬论,同样不无疑问。政府官员最近几个月来经常提及“每150万名旅客”的经济贡献,据说是政府经济顾问的推算,假设每150万名旅客可带来30亿元收益,相当于本港3万亿经济生产总值就是0.1%的贡献。
心水清的自然会问,如果每150万名旅客带来的收益少于30亿元呢?现时摆在眼前,也是袁弥昌文章所针对的,正是内地旅客低消费、“旺丁不旺财”的问题。万一每150万名旅客只能带来25亿,甚至只得20亿收益,经济贡献又要如何计算?
这个“万一”绝非危言耸听。翻查旅游发展局的数据,2013年内地过夜旅客在香港人均消费8937元,不过夜旅客也有2721元,但到了2018年两个数字已经分别跌到7029元和2410元,去年更是惨不忍睹,只剩6495元和1383元。再扣除物价通胀,十年间内地过夜及不过夜旅客的人均消费分别大跌42%和59%。每150万名旅客能够带来多少经济收益?以前问、现在问和明年问,答案都会不同。
笔者无意贬低低消费旅客。正如杨局长所说,过门便是客。不过这句话同时提醒了我们,不过门的便不是客。姑勿论疫情前的过夜旅客超过三成尚未回来,内地人亦有愿意消费的,只是没有在香港高消费而已。笔者翻查日本旅游业数据,内地旅客去年人均消费高达32万日圆,比起疫情前多了足足50%,增幅主要来自宿泊费和饮食费。到底是内地人喜欢“穷游”,抑或来香港的内地人喜欢“穷游”?为什么高消费的人却没有来?
笔者不愿意归咎于旅游业界、零售或者饮食业界,毕竟他们深受其害,草率的批评如同在伤口上洒盐。杨局长反驳称“说看不到政府发展旅游的策略,更是毫无根据”,亦都所言甚是。当局早在疫情之前已经公布了《香港旅游业发展蓝图》,矢言发展新景点及推展本地特色文化和创意旅游项目、推动绿色旅游、向旅发局额外拨款以加强本港各大节庆盛事的宣传,及带动旅客到不同地区体验香港地道文化。怎会看不到政府发展旅游的策略呢?看不到的只是这些策略的成果。
每年拨款十亿八亿,由疫情前说要更新“幻彩咏香江”灯光音乐汇演,到现在每月举办烟火和无人机表演,“盛事”两个字说了廿年,现在甚至再没有人提两个主题公园了。旅客数字有没有KPI?人均消费有没有指标?经济收益有没有目标?
杨局长以为目前是“旅客出行的新趋势”,袁博士声称什么“疫后本港业界的生态环境平衡完全被打破”,两位看来都是不相伯仲。实情是来港旅客的“消费降级”已经发生了至少十年,当中又以购物的开支跌幅最为惊人,膳食亦只能勉强守得住。就连商务旅客的消费亦都全线下跌,不分来自长途、短途抑或内地。这些数据都是公开的,局长不会不知道。如果再多一份《旅游业发展蓝图2.0》可以力挽狂澜,为什么七年前第一份《蓝图》没有扭转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