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设计师情迷香港街道美学 推动市建局保育中上环唐楼
在荷李活道向山上走,走进已活化成中环文艺地标的 PMQ,再乘电梯到达士丹顿街,对面马路是一座光鲜簇新的住宅大厦。玻璃幕墙旁边,有一条不太相衬的小巷,本以为是个弃置垃圾的位置,但小巷别有洞天——带我来的荷兰籍设计师 Sjoerd Hoekstra 说,这里是他认为香港仅存最靓的地方之一。靓?靓的定义是什么?“对我来说,街道的美感,来自它的真实性。”我擡头看小巷,街道牌“华贤坊西”旁,一排沿斜坡梯级而建的三层高唐楼延绵至尽头,宁静朴实,却也宏观壮丽,犹如一场香港五十年代庶民建筑展览活现眼前。
文:陈嘉文
图:黄宝莹
Sjoerd 于1995年来香港,原本这颗东方之珠只是他从日本实习后回国的中途站,结果却成了他落地生根的家。“我在荷兰读公共设计,工作了一段时间,看见有到海外实习的资助,于是就申请到日本。”实习过后,他被日本设计师每周工作六天半的非人生活吓怕,打算回到荷兰,中途停站香港,一见钟情。“香港的街道充满美感,这种美感来自人们的适应力,例如地舖门外总会看见遮篷、椅子、储存杂物的各种方法,令这地方很有生命力、很有趣。我成长于一个所有事都谈规划设计的国家,香港却让我发现,这些人民自发的细小设计,原来也可以造就很好的公共空间。”
Sjoerd 起初住在大屿山,后来搬到上环荷李活道附近,在坚道自立门户,替不少博物馆做大型的展览设计,每天经过这里不同的石级,看著不同的物件如何被打造出来。“不同的店舖,金属、木行、印刷,只要走在街上就能看到这些。”或许因为是个设计师,比起在百货公司或商场买有品牌的现成货品,他更喜爱找街头的工匠做他需要的物件,价钱相宜,还可以享受欣赏工匠用一双手打造物件的过程。
“我的办公室附近,有一个做金属的工匠,会做冷气机下盛水的铁盆、做铁信箱之类,两年前我家煮食炉上的铁架烂了,拿去请他帮我修理,才10元,半小时就修好。但这店最后还是挨不住结业了,现在已变成一间手工啤酒吧——没错,香港如今处处都有这种酒吧,而我再要找人做金属的工作,就变成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保育方案让市建局搁置重建
逐渐消失的,不止街头档贩,还有他认为很特别的唐楼。“整个香港都是高楼大厦,唐楼虽然矮,而且空间很小,但唐楼独有的地舖总是有不同的传统文化在发生。”他说自己一直只是个观察者,直至4年前到港大修读建筑保育硕士,才开始对唐楼有更好的了解,然后甚至在巿建局把华贤西里一带划为“H19”重建范围时,替民间团体写成有板有眼的保育方案,结果成功使巿建局搁置重建计划,承诺保留所有唐楼。
H19 的范围,亦称为“卅间”,覆盖士丹顿街、必列者士街、永利街、城皇街、中和里等,名字源自十九世纪这里建了一列共30间楼房,二战期间,整个卅间被夷平,战后重建成现在的模样,香港地图上的“卅间”名称亦随之消失。因为同期重建,这里一带的唐楼都建于约五十年代,保留得最完整的,除了现已复修的永利街唐楼群,就是华贤坊西的这排唐楼。有别于大多的战后唐楼,这排唐楼隐藏独有的时代特色:由于建于1955年修改《建筑物条例》之前,高度须顾及街道日照,所以只有三层高。“你仔细看建筑物的高处,会发现外墙有些是斜建的,就是因为要让阳光照进街道。”
而虽然这排唐楼看上去有其统一的特征,但其实分别由3个建筑师所设计。“这些香港建筑师的看家本领,就是按照地盘的小地块、有限的可建面积、可建高度、建筑法规和客户有限的预算去灵活设计并创造最大价值。这导致了许多有趣的细节,例如错层(split level)、置于天台的厕所和倾斜的、既不是墙壁也不是屋顶的立面等。”唐楼的外墙,现在仍可找到当年香港很普遍的上海批荡,和不少当时在摩登建筑上常见的几何设计。
街道格局承载香港文化
唐楼人去留空被围封,无法进内看建筑,Sjoerd 在小巷边走边说,承载香港文化的,还有这里的街道格局。在士丹顿街再向上走,不论是经华贤坊抑或城皇街,都要走上长长的石级。“这里是个行人区,不能以车代步,我们正是用很香港的方法活动——在美国,人人都驾车,若你走路,人们会认为你肯定有点问题;在荷兰,人人都踩单车,一踏出家门就是骑上单车,到了目的地,除非是到巿中心购物才会走动一下,否则也是没人会走路的;但在香港,人人都行路,由西营盘到中环,当然有人选择搭巴士,但若你想走路,也是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一旦重建的话,这种格局肯定会被瓦解,为了“解决”居民的“不便”,唐楼换成大型屋苑、入口建在山脚、居民可以一条电梯直达山上。居民方便一点、街道整齐一点、物料先进一点,不好吗?“当我们说公共空间设计,是思考如何改善这个地方的用途、或者它的外观,让公众都可以享用。但这里并不需要这种重新设计了,街坊和居民早已定义了唐楼和地舖的‘用途’,而且相处得很好。若真的重新规划,在这里安装精致的街灯、扭花的长櫈,根本与这里的个性格格不入。”
旧区更新要功能美感并存
“功能和美感是可以并存的,这才称得上好的设计。若做出来的,只谈美观而没有用处,我会说那就是丑陋,是浪费了心机、浪费了材料。”旧区更新或许无可避免,Sjoerd 亦强调自己不是反对新发展,只不过他认为在很多重建项目中,巿区的空间总是变得更差,原本布满地舖、很有活力的一列唐楼,取而代之的是大型屋苑,行人在街道上看见的是什么呢?屋苑的高墙,墙上总有各种不同功能但禁止擅进的机房门、垃圾房门、电压房门。
“西营盘的第一街和第二街是个例子,街上原本有很多店舖,现在重建后,街道上变成一所大型超巿,和数间店舖。这种发展是在摧毁街道原有的特色。”他认为政府正在改善,不过至此已造成很多破坏了。“我们要好好从社会、环境、经济角度理解过去的街道为何更加吸引,在发展时保留这种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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