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港男回流当医院传译员 助送遗体回异国:最难翻译嘅系死讯

撰文: 黄映嫚
出版:更新:

医院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除了本地人,还有旅客和来港经商的生意人。每遇到不谙中英文的病人,传译中心都会为他们找到合适的传译员。部份传译员赶到医院后会和病人攀谈,安抚一下他们绷紧的情绪。面对疾病和死亡,每位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有不同的反应。医疗传译员作为旁观者,又怎样看待这一切呢?
摄影:龚嘉盛

家裕在荷兰土生土长,09年回流香港后却阴差阳错的当上医疗传译员。(龚嘉盛摄)
医院里的每一层,家裕几乎都去过,惟独殓房例外。(龚嘉盛摄)

传译员转达死讯:同理心最重要

家裕在荷兰土生土长,中学前曾经研习6年德语,大学时主修翻译学。2009年,他随父亲回流香港,应征医疗传译员。当初他自持曾研读翻译,以为要一字不漏翻译医生和病人的对话,毫无难度。

然而,家裕第一份工作,就是翻译“死亡”。当天下午,医生解说病人因肝病导致器官受损,但仍然“一切安好”。夜深,家裕却收到传译中心的来电,并要求他立即赶回医院。他甫进大堂,家属的哭泣声早已传到他耳里。“我们和医生都以为,他(病人)可以渡过这个难关。”他无力的说。然而碍于传译员的工作,他迫着自己收拾心情,缓缓的用德语向家属吐出病人的死讯。年轻的“番书仔”第一次体会生命无常,“那天回到家,我才关上房门静静地一个人哭。”后来,他还帮忙安排病人的遗体运返德国,家属连忙道谢,“直至现在,他们每年都会寄圣诞卡给我。”这只是他第一天的工作。

每次赶往医院后,他总会先稳定自己的情绪再工作。 (龚嘉盛摄)
+1

医生是专业   传达讯息后便离去

“传译员最困难的就是翻译坏消息。”家裕沉下脸说。病人弥留,家属或会泣不成声,或只能静静地握着病者的手。“他们(医生)很少会流露哀伤的神色,也很少会去安慰病人。”大多医生转达病人的情况后便会离开。家裕,没有医生的专业,传达讯息的过程中却多为家属多想一点,还会看家属的眼色,调整语速后再翻译医生的说话。譬如家属听到病人突然离世,心情跌至谷底,旁人说话多半句都听不进耳。因此他翻译坏消息时,多会减慢速度,待家属轻轻点头再说下去。说话时的语气不能过于冷淡和雀跃,“这样家属只会觉得更难过。”现在他工作时会留意这些细节,“当这一行,同理心很重要。”他淡淡地说。

因为这份工作,他经常进出ICU,亦见证无数生死。(龚嘉盛摄)

见证病者生死观

当翻译员7年,陪伴无数病者面对死亡,有人置生死于度外,有人在死亡面前哭泣。曾有一位坐拥数幢物业的70岁印度人,因为严重肝病突然昏迷,醒来后却只顾吸一口雪茄;又一位德国生意人,在佛山工场遇到意外,头骨撞至破裂,辗转到香港浸会医院做手术。他在香港医院逗留九天,家裕却每天朝九晚九陪伴他。两位陌生的男人困在病房,家裕主动和病人攀谈,从意外聊到两人的家庭生活,更会帮他订早餐,好让初愈的病人也“有啖好食”。家裕只觉眼前这名病人遭逢巨劫,却仍坚强。“有天我们走入检查室,他看到墙上的十字架却忍不住大哭,感谢神没夺去他的性命。”家裕皱了一下眉头。

“医院里每一条都是人命,错了就没办法返转头。”家裕认真的说。累积了几年经验,他觉得传译员的工作其实不只是翻译病人和医生的对话。对大部份不谙中英文的病人而言,传译员就是他们在异地唯一一条救生绳。“现在虽然说的轻松,但真正工作时我又会重整心情,毕竟这是我们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