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厨能文又能武? 吴师傅年幼拜师学书画 自习熟读巴金鲁迅
早前日剧《校对女王》热播,《01社区》请来香港两名资深校对现身说法,但原来除了校对,坊间有一名厨也热爱文字。懂得武术、又煮得一手好菜的吴永皓师傅,自小读遍中外小说,多年来虽未曾真正从事文字工作,却在生活中寻得与文字的联系——教拳时思考诗句、从古菜谱中发掘菜色。“中文不一定要在学校读。”吴师傅说。
58岁的吴永皓师傅曾任餐厅总厨,现自行开设私房菜,餐厅门牌写的是他所学的宗派“俞家云掌”。然而他说:“一次都没想过学武,其实一生人最喜欢的是写作。”小时虽然家贫,但当工人的父亲希望子女看书,毫一不吝啬的是买书,因此他从小就看遍中外小说——杜斯妥也夫斯基、巴金等都是他熟知的作家。
自小爱看书 家贫辍学上山拜师
10多岁时,他的作品已登在《香港文学》、《文汇报》等,当时版上还有刘以鬯等名家。小学年年考第一获学费豁免,到中学无此优惠,只能辍学。“很失望,毕竟全家读书最好是我,但看见家里生活如此,也没办法。”
当他知道有朋友跟国学修养深厚的余卓男先生学书画、平仄,他因而十分兴奋,希望跟随学习,但交不起学费,遂按朋友建议,清晨6点就上山寻访每日晨运的余老师。然而山有恶犬,他两次都半途折返。“但又想,难道这样就放弃吗?第三次再去,被狗咬着裤脚也照行,要甩来甩去才走得到上山。”
习文变习武 不忘文字翻看拳经剑谱
凭此坚定的意志,终获老师收他为徒。后来老师见他体弱,教他武术,他虽然没兴趣,但因尊敬老师而照样学,后更为完成师父勿让功夫失传的遗愿开设武馆,当时他才仍欠数月才满18岁,未够年龄签租约,要找人代签。他说当年打擂台,打完之后吃宵夜时还在打,有武术总会后就好得多。当年也常有黑帮踢馆,然而其时黑帮较讲规矩,去到都只是砌磋武艺。
虽由文转武,但他并没有放弃文字,“不止武馆,家中也挂了很多字画。”又在《今天日报》、《天下日报》写专栏,教拳时又想想对联。武术本身也和文字有关连——各种武功都有书籍记载,如拳经、剑谱。后来他更义务担任香港自由搏击总会刊物《搏击》的总编,包揽8成文章。
由武转厨 参考古食谱 撰文解典故
开馆8年来,吴师傅教出了拳王黄秉基等,见徒弟出类拔萃,他便放手离开武馆。然而他从未想过做文字工作,“很难的,你没有学历,别人不会承认。”因平日会煮饭给徒弟吃,他便想不如办私房菜,更参考古代食谱,煮出怀旧菜式如江南百花鸡、大良野鸡卷等。
他还曾在专栏撰文解释“百花”之名的由来——因鸡皮色黄,以白菊花衬托,而传统食谱中讳“白”不吉利,常以“百”字代替。他笑指,有次写专栏,上篇题为“野苋连根煮”,下篇原为“甘薯带叶烧”,却被编辑改为“甘薯带叶煲粥”,工对变败对。
虽多年来穿梭武、厨之中,但他因文字修养而认识到不少名家、教授,常互相砌磋,店里的对联:“笑论平生功业食艺文艺武艺 轻谈此刻俗名厨师老师宗师”更是他与香港大学吴凤平博士合作,并由澳门书法家陈志威教授执笔。
“文字水平低落因人对生活无要求”
然而随着香港逐渐走向金融社会,1990年代开始,昔日报刊的文艺园地大多消失,现时社会文字水平也不及往时,常见错字、误读,吴师傅叹说:“和稀泥(随便)、积非成是,成为了现在的文化。”他指:“人对自己的生活愈来愈没有要求,满足口腹之欲就可。”
但他说:“愈多人放弃就愈要坚持。”他又说:“当整道墙结构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墙外那块砖头。”他现在都常和学厨的徒弟说文化、解典故。
在商业社会下,他的做厨之路也不易走。2008年因投资失利,吴师傅宣告破产。去见厨房工,却因自己名气太大被拒。后来再开店,却经历多次加租搬迁,终在两年前于现址落脚。“你颓废时当然便宜地租给你,见你红,又加租。”他无奈地说。相反70、80年代时开武馆,却从未经历曾迁移。
数十年唯独爱文之心不变 望出书谈生活美学
时代变,吴师傅也由一代宗师变成名厨,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文学的爱好。“9岁到现在,每晚都会看书,有多累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就算是累到看得书到掉下来也要看。”他说。天文、地理、化学等都有涉猎。看了这么多书,他希望日后也能出一本著作。“写关于生活美学的书,生活中见到有什么值得谈、值得记,有趣味、有历史意义的事,将它共冶一炉。”
虽未曾正式做文字工作,他却并不觉得可惜。“谁能像我文、武、厨都通晓?”曾有人问她小女儿,为何当编辑的妈妈会嫁给当厨师的父亲,当时她年少,只懂得说:“因为他劲!”吴师傅说,是文字带给了他这个家庭,“用身体力行,换取他们的尊重,用你的人生来证明你没白活,是苦,但没有白白的受苦。”
多年来无论从武从厨,吴师傅都能在其中与文字共舞。或者正如他所言,“是否文盲不在于出身。”学习的材料,尽在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