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画店买少见少 老师傅带著飞蚊症上班 艺术老师︰神乎奇技

撰文: 陈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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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插画家周志豪(Keo)由艺术老师叶家伟带路,到红磡黄埔街找耀艺玻璃相架公司陈师傅裱画。黄埔街多年来变化不大,然而,玻璃工程店舖从1990年代全盛时期十数间,现在余下两间。看见田生地产进驻黄埔街,便知道这条街“命不久矣”。志豪有感而发,说:“网上经常看到很多提倡保育、撑小店的post,但感觉距离很远,当你亲身接触这个地方,就知道怎样做了。”这间看似平凡的店,但老人家一个建议,街坊一句搭讪,都在年轻人的心里回荡着。最后,他给师傅买了一袋梨子,有回报的,看到文末,就知师傅给他什么“彩蛋”。
摄影:钟伟德

货车每转运来3吨多的玻璃,共68块,陈师傅一位老人家,花3小时把玻璃搬回舖中,自言练出“老鼠仔”。

被遗忘的“吹水”文化

志豪说,那天他找陈师傅,师傅正在应酬另一街坊的订单,他静候在旁,用心观察。一个阿叔惯常到师傅的店打趸吹水,又一个年若30岁的年轻人经过,跟那大叔搭讪:“咦?你又放假冇工开啊?”一句问候,一个寻常的画面,想不到在志豪心里不断回荡。他以为这个宇宙再没有搭讪这样的文化,原来在某些社区的人仍会这样,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志豪小时候居于旧区,他还记得母亲就是那种随处跟陌生街坊搭讪的人。那时他年少无知,会责怪母亲:“你咪咁样啦!好样衰啊!”不过现在的他已有不同想法:“也许因为年轻人生活未安定,才没有时间及空间接受邻舍的问候。”

搭讪,在现今社会好比一门将会失传的工艺。

我看着周志豪,一副瓜子脸,戴着一副谭嗣同圆形眼镜,一身文青look,斯斯文文,乖乖仔,说话时声音细小,茶餐厅伙记大喊一句“冻柠茶少冰!”就已盖过他的声浪,绝对不是健谈之人,怎样打开老人家的金口?他说:“但我喜欢搭讪。”志豪说因为陈师傅话语不多,仍努力学习跟他们吹水的入门方法,志豪说:“但只想与他多聊聊,这样才能跟这个社区有点关系。”与陈师傅首次见面,话谈得不多,志豪留下一袋梨子给师傅,师傅给志豪一个电话:“喂,你漏了一袋梨子。”志豪:“不,是送给你的。”话筒里传来难为情的道谢,但志豪说:“‘难为情’正是一个社区中最珍贵的东西。”

叶家伟(左)是周志豪(右)中学艺术科老师,二人同样关心旧社区,因此投缘。叶居于红磡多年,庆幸旧区变化不大,但看见田生地产进驻,就知“命不久矣”。

胶水王争霸战

记者跟着志豪和叶家伟老师到耀艺取画,只见师傅捧着纸皮箱走出来,边走边说:“哗,你说湾仔那间裱画店收你700多元,我赚街坊钱,好老实,每幅200多元。不过,真是难度很高啊!”因为志豪的作品是水彩画,画纸薄如蝉翼,水分过多纸张会皱起,不能用传统裱画方法,贴实画框底纸,但又恐防画纸松下来。志豪:“于是,师傅献计,设计了一个盒形的画箱。”志豪拿着画箱,甚是满意,仔细地左看右看,画纸平滑,就像阿拉丁的飞毡一样半浮于盒中。连平日谦厚的师傅也不禁称赞一番:“虽然不是什么难度高的工夫,但是你细看,每边平均六吋半,要做到绝对准绳就难啊!”还有,师傅在画纸角落多下两点胶水,以恐防画纸会松掉。那两点胶水就是精髓所在,显出师傅是“绝世高手”的功架,不能多一分,亦不能少一分,“胶水下得太多,把画作拿出来时就会撕烂。”师傅形容要瞇着眼下一点胶水,细微和准确难度之高,就如要用牙签穿过一粒芝麻一般。

叶Sir同样是“胶水王”,他的招牌作就是fotomo,把相片剪剪贴贴,把不同街景和小店,砌成一个立体的模型,我笑言他俩可以大激斗。师傅随即从仓库拿出叶Sir的作品,师傅自信满满,在我们面前猛力摇晃叶Sir画作,记者在旁一脸汗颜,立即叫停,师傅:“放心,绝对不会松下来。有时候未黏实(强调是叶Sir贴得不好),我会补镬。”师傅自言入行以来从未失手,这位艺术家们背后的男人,认真功德无量。

周志豪的作品是水彩画,画纸薄如蝉翼,水分过多纸张会皱起,不能用传统裱画方法,师傅细心地设计了这个画框盒,中间用咭纸托起,做出漂浮的感觉。

勇于挑战 客人麻烦订单不“弹钟”

叶Sir与陈师傅相识十数载:“那时我帮衬另一间店‘超英’,后来老板说:‘做埋呢转,我唔帮你做喇!好难做。’于是我漫无目标地在街上找,找到了耀艺的陈师傅。”师傅扬言勇于接受挑战,任何客人均不会“弹钟”,他说:“那时,我只是跟叶Sir说:‘这工夫较难做,可能价钱会稍贵。’”叶Sir作品同样需要一个盒形的画箱,“你看看,前面画框和后面木盒颜色是一样。别以为是师傅配色后买回来的木盒,而是自己调配混色,把白色木盒涂上啡色,神乎奇技。”

细问之下,才知陈师傅原本是做装修,1980年代转行做玻璃,因此他懂得油漆混色的技巧,才在这行如此吃香。记者看见工具架上有一些广告彩,问师傅:“广告彩遇水不会溶化吗?”师傅:“不会。要在其中混入一些物料,是秘方。”记者面皮厚:“你不打算告诉我吗?”师傅平生除了娶妻,未曾试过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系!”师傅很可爱,说每次与叶Sir合作都要先开会,“大家一起商讨怎样裱画效果最佳,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最经典之作莫过于叶Sir正于澳门展览长四米的作品,刚好是舖头深度,还要把木条和玻璃杳无痕迹地接驳起来。八、九十年代以裱国画最多,亦是最容易,陈师傅大叹:“现在的要求很不同啊!有些要凹下去,有些凸出来,比从前难得多!”

叶家伟(叶Sir)的招牌作就是fotomo,利用相片剪贴砌成立体实景,要做一个画箱才行,邻档嫌麻烦不接,惟有陈师傅不嫌弃,从不“弹钟”。

有飞蚊症仍未退休

八、九十年代以啡色圆边画框为主,不及现在款式多。师傅说现在照片都放进电脑,从前客人经常订制家庭照相架框,最大的有4呎高。
这些八角形的相架都是旧时代的。店外仍摆放很多细小的木相架,我们以为淘宝货,谁知师傅说:“店里卖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
陈师傅说,即使从前黄埔街有十数档玻璃店,亦不会挣生意,“我只有一对手,可以做得几多吖!”。

果皮才是镇店之宝

耀艺玻璃相架

香港九龙红磡黄埔街33A号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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