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舍以外】轻度智障者返兼职又做义工 庆幸独居生活更自由

撰文: 黄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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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院舍康桥之家前院长涉性侵院友,引来公众关注院舍的质素问题。政府改善监管院舍前,在院舍以外,智障人士能否找到出路?在社区生活,是否可能?

轻度智障的阿云不愿住院舍,喜欢独居。她说:“不用给人管!”(黄宝莹摄)

走进香港弱智人士家长联会,只见一个像职员的人坐在桌前整理着单张。“你找冯姑娘?要等等啊。”然后又继续做她的事。联会社工冯姑娘不久就出现,指向那位“职员”说:“她就是今天的受访者。”——不像59岁、也不像智障人士的阿云,她刚在捐血站下班,来中心做义工。

阿云是独居的轻度智障人士,从前她和家人一起住,起居饮食都由家人照顾,约两年前因某些家人有微言而搬出来,在母亲朋友介绍下,先搬到一个唐楼细小的房间居住,其后在长者屋暂住。现在所住的公屋单位,是社工帮她申请的。她说没想过申请院舍:“我见过,被人管住的。”

阿云家里还养了金鱼和乌龟,她说要解解闷。(黄宝莹摄)

煮饭社工教 染发自己偷师

一开始她什么家务都不懂,煮饭、打扫、洗衣服都要靠自己,“社工来教我煮啊,煮豆豉鲩鱼!”中心每个月也有两课烹饪堂。至于打扫、洗衣服,阿云都是自己边做边学,家中比一般人还干净,还养了三条金鱼、两只乌龟。她更买了染发剂,在发型屋偷师,自己染了一头金发,“有白头发不好看嘛。”她笑笑说。

除了弟弟偶尔会相约楼下探望,匆匆闲聊几句,和自己一至两星期回去吃一次饭,她便没有受到其他“照顾”。妈妈因年纪大,很少前来,反而是她常会打电话回去关心。

无聊时阿云会到楼下公园走走,或者在家听歌。(黄宝莹摄)

月薪3000   自主人生

阿云现在由社工介绍于捐血站工作,负责清洁,每天早上做4个小时,一个月休息1天,月薪大约3000多,没领取综援,所住的公屋单位租金由家人付,薪金有一成会储起,其余则用作交通、膳食和跟朋友吃吃喝喝。“(工作)很容易做的,抹积水、抹雪柜,没做错过事。”她高兴地说。“很开心,可以消磨时间。很多同事都很好,会教我怎样做。”除了工作上的事,她最近开始用智能电话,同事也教她怎样用。下班了,她有时会走半小时的路回家,“做做运动。”

有时她会像这天般来中心做义工,“在这里很开心,像个大家庭。”她笑着说。中心有许多活动,如危机管理、自我决策班,还有由智障人士一起办的联欢会,甚至是义工活动——探访长者、露宿者、视障人士等,“他们很懂得怎和人交流:有次探访一个捡铝罐的婆婆,有位智障人士储了一堆铝罐,再去探访时送给她。”冯姑娘说。他们最近更提出想探访其他智障人士,说自己也是这个群体,想去看看。

阿云下班后,有时会到中心帮忙,像访问当天便将香港弱智人士家长联会的单张钉在一起,方便发放。(黄宝莹摄)

离开院舍  离不开中心

看似事事稳妥,但总有失神的时候,这天阿云才忘了带衣服换,有时会买错菜,又曾和朋友“煲电话粥”至过了月费限定的时间,听来就像小孩或老人家会犯的错。然而在家人的忧虑下,她却因为“智障”这身份而为自己划了一个圈。她背包上挂着个比卡超公仔,却没有玩Pokemon Go,“我不玩(手机)游戏的,怕要收钱。”她腼腆地笑笑。认识邻居吗?“不,妈妈叫我不要和别人说话。”她说。

无聊时,她说:“会听歌啊,或者到楼下走一圈,有时到公园坐坐,或者来中心。”阿云说。她的朋友就只围绕著中心的职员、会员,邻居和手机游戏都被她放弃。虽然社交活动依然有限,但相比起失去自由的院舍生活,阿云还是感到庆幸。然而如冯姑娘所说:“问题是遇到危机时可以找谁支援,中心也不是开24小时,是否要等到中心开门来到问了,才有人告诉他可以去找谁?”

“有朋友也想学我(自己住),但我叫他们想清楚——租金、是否真的能独立生活。”阿云说。“我幸好可以,大家都赞我叻。”冯姑娘说阿云能管得到钱,会自己省着用,“但很多智障人士都会到粮尾便没钱,又忘了自己把钱花了在哪里。”冯姑娘说。

阿云下了班,有时会走半个小时回家,有时就来中心,再坐一程车回到家中。生活中会来往的场所许多时都只有工作地点、中心和家。(黄宝莹摄)

庇护工场模式:不断上班  不谈社交、生活

现时智障人士社区支援政策不会完整跟进一个人,没有监护、生活指导,最多只是就业支援,在他们找到工作后跟进半年,没问题就不会跟下去。即使表面似乎能独立生活,也还是会遇上有危机时无法处理、不懂理财、不懂面对工作上可能有的剥削等情况。“如果没加入社区中心,根本不会有针对个人的跟进。”冯姑娘说。

现时也没有针对智障人士的完整人生规划建议——阿云以前做过的两份工作同样是清洁。张国柱办事处辖下的智障人士老龄化关注组今年7月发表《高龄智障人士的社区支援及服务需要研究报告书》,提到照顾者希望政府协助智障人士制订生涯规划,让他们了解何谓选择、认识自我、订立目标。

在现有的庇护工场,虽然有些也设有辅导小组协助智障人士发展潜能,但全面的生涯规划服务仍然缺乏。而且庇护工场工资是多劳多得,每日津贴只有20多元,要交工场的冷气费,冯姑娘说不少智障人士都会不断上班以赚取生活费,社交活动是“不用想”。在日复日重复的工作下,更加无法谈生涯规划。

当阿云可以把家整理得比常人还整齐,又懂得自己煮饭、洗衣服,但多年来做的工作都只有清洁一类。(摄:黄宝莹)

花甲以后更需要运动与社交

现时阿云已经59岁,一般智障人士因缺乏运动和社交,身体机能较易衰退,40岁已等于常人的60岁,冯姑娘说,“10年后阿云可能也照顾不到自己。”智障院舍因宿位缺短,也不倾向接纳轻度智障人士,阿云或只能住老人院,还是要由他人照顾。张国柱团队的报告书建议政府订立预防性医疗措施,让智障人士保持适量运动和社交,另一方面建立高龄智障人士院舍,针对他们所需。

身心障碍者权利公约第十九条订明:“身心障碍者应获得各种居家、住所和其他社区支助服务,包括必要的个人援助,以便在社区生活和融入社区,避免同社区隔绝或隔离 。”在社区生活,本是人的基本权利。在加强监管院舍以外,改善社区支援或许也是让智障人士好好生活的一条重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