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freelance‧下】讲师寻洗碗工只为教下去:因为我蠢啰!
近年大学拨款标准与国际排名均与研究挂钩,造成“重研轻教”,引来讲师、导师的“解雇潮”。当中有全职讲师被转为兼职,然而兼职的薪金远低于全职,也全无保障(详见上集)。“流浪者”之一Rachel要身兼多职,她会灰心,会边改卷边咒骂发泄,但她同时说,要找方法生存,更去找过洗碗工作。
生活压力不会令她放弃,但一些不被尊重的经历,却让她难以忍受。在这世代,她如何求存?背后的制度,又如何令他们无法流动?
前文提到Rachel如何倒贴劳动,在大学的行政与制度里经历重重障碍,全无保障。
拼命积谷 身兼多职
当兼职讲师,可谓全无保障,Rachel只能为自己寻些保障——即使身兼多职,她还在想有什么工作可与已有工作错开。她吸了一口气说:“父母会有期望,也要维持基本生计。”
她曾问过餐厅请不请洗碗,“要和自己说,其实洗碗都几好啊,可以一边冥想,有很多思考的空间。”也要说服自己对方会接受你的“奇异”:“年纪、阶层气质都不同,他为何会请你呢,他都感觉不到你是同类,不知道你是否捣乱。”那次老板最终一口拒绝:“(他说)不要阻住晒!”她说。“又说读这么多书不要浪费吧。”
生存之道:想想对策,笑笑自己
但她仍继续找其他出路:“焗饼?开网店?卖曲奇好不好?卖雪糕呢?唉不行要领牌。”她边笑边数。“投资股票?但我们这些兼职讲师如何储到第一笔本钱去炒股?”她甚至幻想过露宿会如何,“经过见到会想睡这里都可以,见到关于露宿者的报导又会知原来露宿有什么要注意。”
日常在经历这些东西,不能太情绪化,要想对策,想想卖雪糕这些方法,笑笑自己。
她说教书靠的是出卖热情。“如果我是为了钱,为什么不一早去当中学老师?有些朋友现在人工升到每月5、6万元。”但即使不为钱,面对无限无偿的劳动,始终不会开心。当热情被生活压力如结婚、供楼压倒,能否继续出卖,更是疑问。她却说:“这是没得谈是否坚持的工。”Rachel说。
数不到的便不算价值
金钱压力不会令她放弃,恶劣的工作环境却会。任兼职讲师多年来,她说最大的感受是没有尊严。“被人屈,不是我错的却说是我错。”也遇过不友善的同事,“Hea答,不耐烦,好像觉得不要浪费他时间。”以至是无限再无限的无偿劳动,她已因这些问题将某学院列入了黑名单。
会否主动放弃当兼职讲师? 当所有学院都被列入我的“黑名单”内的时候吧。
没尊严的感觉,更来自兼职讲师身份的“用完即弃”,“要你的时候就讲到很重要,不要的时候就与我没关系。愈讲得你重要,就是想你接受那个低回报。这当中有很多心理游戏。”曾有人对她课程的成功全因为她,到开学前却说不能请她,“不会有解释。”她说一切付出都不会被正视,可量化的如教学评分、不可量化如有学生对她说得到很多启发。她说如果有全职老师愿意兼教,即使那人不熟那课题,学校为了省钱,也有可能将那科交给他。
“不会升职、没有年资,别人不当你有工作经验。”她说。“数不到的便不计:你和学生的关系、信任、和同事相处、改善课程……(学校是)行政主导,总之要有个人入课室,就是这样,没人投诉即是(这老师)够好。”
没有工会 资讯不流通
要改善兼职讲师待遇、确保教学质素,坊间有声音提出改革拨款标准、设专项拨款予大学聘请全职的讲师等,又提出可以基金形式发放以免限定讲师人数、违院校自主。教资会指,会维护院校自主,教职员聘任安排等皆由院校负责,并设有上诉机制,教职员如有问题可向院校反映;又指已有不同资助计划及奖项鼓励教学工作,并在2007年设立质素保证局(质保局),就评核八大学习体验,但未有提到会否考虑坊间建议。
Rachel说,其实她不一定要当全职,“兼职也可以稳定些的。”她说。“如果不是一直想着省到尽,(学校)就不会哪一刻想到可以削走你就判、可以少开一班就少、可以给少些钱你就给少些。”她曾在签约后,因编班改动,教学时数减但学生人数一样,仍被要求改签减薪合约。“听回来是一向都有这样的情况。好像别人都接受这不平等条约,我又接触不到别人,会怀疑自己(不想接受)是不是很不对。”
她也希望至少行政方面如图书证问题能改善,但往日反映时,如上文提到,一个人的声音往往被忽视。这些时候,工会会否是出路?她说:“平日很难认识其他兼职讲师,大家都忙着去教其他学校,就算认识了,下年也未必会再见到。”兼职讲师本身的繁忙与流动,令他们难以凝聚成为力量。“现在不容易找到人(其他兼职讲师)聊,(大家好像)隐形了。”
教学的意义:想学生成为一个好人
仍然留在这行业,她抿抿嘴笑:“我蠢啰。”又有点自嘲地说:“都是想社会进步那些。教完那些学生好像开了窍。”课上她有时会谈到歧视、沟通的问题,学生从前会歧视同性恋、露宿者等不同身份阶级的人,“(学生)觉得那些人很奇怪,但(上完课)换个角度,会觉得原来他(那些人)和自己没什么分别。”
她说,教学可以让学生知道世界有许多种人、许多种生活方式,“学生会发现一些盲点,想多些才下判断。”她说埋下种子后,他们或许会成为一个好人。
都是想(这世界)明天会更好。
但换来的生活,“是很抑郁的,但如果这么抑郁就做不下去。”她说。“现在可能不会哭了,可能是愤怒吧有时,为了同学的情况、为了香港而悲哀。但就要想方法去生存到,用最少的力量去改善教学但自己又不要那么辛苦。”
隐形的他们,在学生迎接暑假的日子,也要迎接严酷的天气。3个月后,学生继续上课,那些Rachel或Jacky,或者已掉出了兼职讲师的行列,又或是继续成为选课表上连名字都未及输入的Staff A、Teacher B。当教学质素随兼职讲师被剥削而下降,大学的排名却节节上升,在忽略教学的大学里,老师和学生,将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