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鸽风球】前海事处船长 独自露宿为养家:听日死咗都冇遗憾
挂十号波的时候,权叔跳入城门河混浊的水里去,忘记陪了自己二十年的折机电话还在裤袋,看着飘散河上的行李家当,他心里只有三个字:拿回来!
拿回自己的不止,来回游了两转,他把安叔、阿蔡、阿辉的被舖背包都一并拉到自己怀中,风高浪急,他一手揽红白蓝胶袋,踢住前方一个大胶箱,沿着快要被淹没的河傍栏杆游回桥底。上岸,蔡叔饶有兴味的问:“你猜权叔过去有着怎样的故事?”
权叔二十几年的人生在海事处度过,从水手做起、一直升,做到船长,有时载高层政府官员出入,有时载同事去巡查违例船只,日出就在海上,晒得一身黑皮肤。所以说起打风游落城门河,他没惊过,蔡叔安叔在看台上也没惊过,权叔淡淡然吐出一句解释所有:“我熟水性。”
我以前很孤僻 后来怕寂寞
他说:“我以前很孤僻。”看桥底呷烟、给露宿朋友递啤酒,朋友说得兴奋时柔柔微笑的他,能够找出一些端倪。但他说以前几乎不说话。“我是被打大的,爸烂赌又好饮,阿妈有时手边拿了烟灰缸就向他扔,百发百中,两个人成日打交,阿妈唔高兴看谁不好彩就出气,我通常就是不好彩的那个。我细个常常想,为什么要生我出嚟?生出来就是看我老窦老母嘈交,屋企好嘈,我不想说话。”
海事处的生活叫他慢慢知道怎样跟人说话,怎样看人的性格,那20年他在海上很开心,虽然也曾被同事笃过背脊说他常迟到,他摸摸头说,“我当年的确是唔知醒”,很老实。直至2002年政府裁员,吃过肥鸡餐之后他退休,跟友好同事背个大背囊,游历过很多国家,意大利西班牙,“好开心,不过后来同事一个个结婚生仔,谁又能陪你一生一世?”
为养家睡在桥底
“老了开始怕寂寞,那时常上大陆饮茶,见到我老婆,就去沟佢啰。”他咧开嘴笑。两人迟结婚,年纪不算小,但三个细路细细,最大的16岁,最小的才两岁,老婆和子女都住大陆。开支突然大了很多,他的肥鸡餐每月7000蚊,他去酒楼打工帮补一下,常加班,但远远不够用:“那些年一星期要买三罐奶粉,真的不知怎办,好惊。”
他的二女儿有先天心脏病,医生说到20岁会有危险,要尽快做手术,要不挨过了20岁没事就没事。“几万蚊,我打工的怎可能拿到这笔钱?”他搏一搏,想多等8年,但钱还是要储定,于是他一年前开始睡城门河桥底,把租金省下来。
就算我明天闭上眼死了,也可以的
在桥底他是初哥,人生路上却已走了大半,羸瘦的他看似孤身一人在香港,但每个月他有七日假期可以上大陆看看自己的老婆仔女,就很满足。
也许家还是给了他力量,他说起父亲某天喝多了回家,中风,送院后几个钟就走了,临走前叫他们好好安置妈妈。“爸爸是好酒好赌,始终是顾念阿妈。”阿妈后来自己申请去老人院住,“她心知我们照顾不了她,但有那么多孙,该是开心的。我呢,人生都过了大半,有什么遗憾?就算我明天闭上眼死了,也可以的。”像妈妈一样,他想,老婆仔女好好的就可以。他又吐出一口烟瞇起小眼睛笑。
关于权叔如何和其他露宿的兄弟面对十号波,请看另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