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出柜第一人】祁家威平权41年 遭殴打收押 曾来港派安全套

撰文: 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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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岁的祁家威掏出一张白底卡片,设计欠奉的卡片上没有职衔,只有“祁家威”三个粗体黑字,中文名下方则印上“Dayway Chief”,这是他为自己改的英文名字。他自豪地说:“我妈妈帮我改的英文名字是David,太普通了,我就改成双音节,day是一天,way是方式,即是一天生活的方式。我姓祁是Chi,加个尾音Chief,就是领袖。”你觉得你做到心目中的领袖吗?他自信地盯著我反问:“你觉得呢?”
香港人未必知道祁家威是何许人也,但应该听过台湾司法院大法官于本年5月24日宣告民法未保障同性婚姻属于违宪,法务部应在两年内研拟修法,保障同性婚姻。他就是那个声请释宪的大傻瓜,换句话说,因为祁家威,亚洲才会诞生第一个同婚合法的地方。台湾同婚推手祈家威向大法官陈述:“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41年6个月又24天。”

41年来,祁家威从黑发变白头,就是凭这股要当Chief的自信心一个人敲打石墙--1975年,还是高中生的他大刺刺地向全校宣布:“从今天起我要当gay”,并恐吓同学:“谁不守规矩的话就要当我老婆!”;1986年,28岁的他选择在麦当劳买20杯果汁,并在该处召开国际记者会,向全世界出柜,从今以后要推广防治爱滋和争取同性婚姻,成为台湾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同性恋者;同年,他到台北地方法院公证处请求与另一名男性公证结婚遭拒;之后他转向立法院请愿,结果立院以公文回应:“同性恋者为少数之变态,纯为满足情欲者,违背社会善良风俗。”

自此,他向行政、立法、司法部门请愿、民事诉讼、行政诉讼、声请大法官解释宪法……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化,并在各大夜市为爱滋病防治募款。

摄于2003年11月1日。祁家威知道要吸引报导关注,一定要有新意,所以曾以耶鲜、白雪公主等形象在街头巷尾出没。(getty)

望实现同婚  挽回消逝的生命

1974年,即是他出柜的前一年,美国精神医学会发表研究报告证明同性恋是正常的性取向,而非病态,对社会没有危害。祁家威清楚知道即使当刻有权威指出同性恋不是病,但在1974年以前受教育的人,包括医生和老师,即使嘴里不说,心里还是觉得同性恋不是好东西。他算得很清楚,要走过两个时代,祖父母、父母那代离去,大概是60年,到了2034年大众、官方才会接受同性婚姻。

多年来,因为社会不接受同性恋,有人天天做戏,佯装异性恋,“正常”地结婚生子,除了苦了自己,更害了另一半;有些则因为没法结婚,而得不到法律保障。1994年,两名北一女资优班学生林青慧与石济雅在旅馆自杀,当年新闻震惊社会,自杀原因却写得隐晦,但原来二人前一晚投宿旅馆时有打电话给他问:“同性恋到底有没有可能好好地、坦然地活下去?”他说就算环境不好也要坚持活下去,不能自杀。他一直希望台湾能尽早实现同性婚姻,挽回那些因为性向而消逝的生命。

怪人爱在夜市出没

1990年代,为了吸引途人及传媒注意,他脖子上挂著募款箱,扮成白雪公主、木乃伊、埃及妖后、把自己挂在十字架上、全身挂满安全套、派发汉堡包中间夹个安全套……曾经,男同志身分、过份瘦削的身型,以及爱滋病防治义工(甚至传过他有爱滋病)等标签,让许多路人避之则吉。多年来,何以要为“男同性恋者”以外,增添“奇装异服”的标签?他说:“台北人有福气看到我发保险套,但高雄、台中就没有机会接触安全性行为的知识,所以要靠媒体力量,媒体最忌讳是老生常谈,天天谈同一件事就没有人报,就只有靠包装,今次白雪公主,下次是木乃伊。”

这名当时被视为“变态”的异类,更曾“祸及”香港,亦由香港搭过船到澳门。于1992至1995年,他总共来过香港12次:“去地铁站发保险套、发传单,贴海报是白天发,保险套就下班时间五、六点去。(记:去哪个地铁站?)去过所有地铁站,香港也不过是几站地铁呀,我来12次呀,还跑不完吗?这一次来跑10个站,下一次来又跑另外10个站,还有时间检查上次贴的海报还在不在呀。”直到港英政府开始重视防治爱滋,又有民间团体出现,他就继续专注台湾。这些年来他也去过澳门,唯独一直没去过中国派传单:“华人地方,有人权的地方我就会去,没有人权的就不去,因为没有人权就没有希望(平权)嘛。”他说。

他认为同婚与人权息息相息。那香港回归中国后,是否看淡香港的平权之路?他说:“她(香港)必须要跟著北京政权的决定,(中国)绝对不会让你没有一国两制,单独争取这个权利,一定是跟着内地走。北京政权的决定有两个重要的机构,一个是政协,一个人大,要让这么多人把同婚的议题当作一回事(才有希望)。”

12月10日是世界人权日,逾25万台湾群众在凯达格兰大道集会,支持同性婚姻。(路透社)

戒严时期曾被关押半年

祁家威的情绪状态总像飙车一样,高速行驶,总是亢奋地说个没停,他的言语是幅铜墙铁壁,谁也无法攻破,同性恋曾过得像阴沟中的老鼠,谁也没法感受到生于一个餐馆门口放块提示牌写“我们不为狗和同性恋服务”的年代,他经历过的五味。譬如,他在戒严时期大胆出柜,被关押了162天,我问他有担心过自己从此消失?他说,父母从没反对他喜欢同性,也没反对平权运动,就只望他能够平安,即使被收押也没什么,因为父母知道他的能耐。我瞪大眼睛,他又点头重复:“我的功力是很厉害。”

当年,他被诬告成强盗集团头目的“老婆”,把“老公”在银行抢回来的钱拿来作防治爱滋的经费,事隔30多年,他说来依旧气愤:“这等于将同性恋和犯罪集团划等号,同性恋也是犯罪,犯罪的也是同性恋。当时那些真正的强盗每人请了3个律师,5个人共有15个律师,我自己答辩。抓我的时候,要求我从社会消失5年,可是我才162天就回到社会,五个半月,还不到半年。”

尽管无惧关押之苦,但至今他仍不敢使用脸书和互联网通讯软体,仍用着没有上网功能的电话,生怕手机已遭国安局监听。

释宪案的声请者是台湾同志运动先驱。“知名同性恋者”、“全台第一个出柜男同志”、“资深爱滋志工”及“资深同运人士”,全都是媒体给祈家威的称号。他不爱成群结队地上街倡议,总是一个人作战。(Tyrone Siu/路透社)

为当义工曾欠下250万新台币巨债

数十年的平权经费,印传单、免费发安全套、为同志验血,靠的当然不是抢劫,而是不断借不断借。1984至1991年,他总共欠下朋友们250万新台币(约64万港币),他一脸轻松地说:“别人是借完再还,我是一借再借,没完没了。”有没有因此众叛亲离?“没有,那些是朋友,都相信我做的事情是很伟大和可怕的。”

祁家威欠下的巨债如何偿还?一直说自己功力很厉害,没有因为受人白眼而感难过,曾被政客吐过痰,被卡车司机报以“呸”一声,他都当等闲事:“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厉害”、“如果有人因为我是同性恋不跟我做朋友,损失的是谁?我不会因为他不跟我做朋友,我的知识就没了,他要跟我相处才能学到东西,损失的是他。”记者提起30年多年前,他在新公园(后来更名为“228和平公园”)被几个五专生挥拳一顿打,他笑说:“哈哈,你想看我的功力怎么可能会被打?我是故意的。”请看下回:街头筹钱被当怪物 台湾同婚推手祁家威释宪、打官司 屡败屡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