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条例】记者的铁脚马眼 与催泪弹橡胶子弹的距离
6月12日(本周三),反对修订《逃犯条例》的示威者,包围立法会示威,在早上开始占据金钟夏悫道等多条道路,到下午3点开始冲击立法会,警方出动催泪弹、橡胶子弹、布袋弹、大支装胡椒喷雾、胡椒球枪、警棍等武器,驱散示威者和清场。
《香港01》多路记者在金钟和中环现场采访,报道和拍摄警方与示威者的行动,多名记者在采访中受伤,包括中豆袋弹、大支装胡椒喷雾、催泪弹。其中一名记者,在表明身份和附近并无示威者的情况下,仍有警员瞄准记者方向发射催泪弹和布袋弹,有记者中布袋弹受伤入院,有记者中了三棍警棍,多位记者中催泪弹、胡椒喷雾、胡椒球,简单冲洗后继续工作。亦有其他传媒机构的记者,被警方用粗言侮辱“记你老X”。
警务处处长卢伟聪称,如果记者遇到不礼貌对待,他感到抱歉,但无回应为何警员瞄准记者方向发射催泪弹和橡胶子弹。
前线摄影记者:曾梓洋、郑子峰、梁鹏威、卢翊铭、余俊亮、罗君豪、李泽彤、欧嘉乐、高仲明、张浩维、洪嘉徽、林若勤、罗国辉、周景文、谭威权、王海图、邓颖韬、洪业铭、杨凯力、萧文学、吴志豪
前线采访记者:郑秋玲、麦凯茵、梁祖饶、郑嘉如、梁焕敏、胡家欣、彭毅诗、庄恭南、罗家晴、邱靖汶、蔡正邦、黄伟民、陈永武、赖南秋、陈蕾蕾、赖雯心、梁铭康、邓咏中、陈浩然、余睿菁、鲁嘉裕、李智智、李慧筠、徐嘉莼、柯咏敏、李颖霖、黄桂桂、吕诺君、曾雪雯
6月12日警方和示威者爆发大规模冲突,警务处处长卢伟聪在13日表示,警方使用了超过150枚催泪弹、数发橡胶子弹、20发布袋弹。
12日早上约8点,反对《逃犯条例》修订、包围立法会的示威者,开始占据龙和道和夏悫道;到下午约3点,示威者开始冲击立法会警方的防线,一度冲入被封锁的立法会示威区,警方开始使用武力驱散,把示威者赶往离政府总部范围,再向中环方向。
记者传相中途左脚中弹流血 随即倒地
当日下午约6点,在现场采访的《香港01》摄影记者曾梓洋,位于解放军总部和力宝中心的行车天桥桥底。曾梓洋表示,当时附近只有零星示威者,大部分示威者已经后撤到中环方向,警方正在集结,并无向前推进,因此准备把相片传送回公司新闻部。当他忙于操作相机和电话时,突然听到“嘭”一声巨响后,就感觉左脚中弹,随后倒地。
“我感觉到左脚中弹,但不知道是什么,站不稳随即倒地,看到附近没有烟,知道不是催泪弹,看到有流血,不是很严重,知道不是真枪实弹。”曾梓洋说,当时有四五位年轻人看到他受伤后,冲过来把他擡走,附近有其他摄影记者拍摄他受伤。“我当时想继续工作,但真的走不动,去了PP(太古广场),有四五名急救义工帮我消毒,再去医院。医生看过伤口,直径有三四厘米,全脚都肿了和有瘀血,要休息一个星期。”他怀疑自己中了布袋弹,“医生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曾梓洋当时戴着前后写上“PRESS”(记者)的头盔,佩戴防毒面罩,挂有记者证,虽然没有穿反光背心,但他认为警方清楚知道他是记者,亦一直配合警方安排,“附近有其他记者,但没有示威者,想不到一个理由,为何警方要射向一个没有任何冲击的人。”他说希望能尽快康复,回到前线采访。
挨完警棍再受胡椒喷雾水剂:警明知是记者
《香港01》另一位摄影记者郑子峰,在当日下午5点半,在夏悫道海富中心的麦当劳行人路与行车路之间、约两米高的石壆上。他说当时与其他记者站在一起,有俗称“速龙小队”的特别战术小队警员,突然将几个记者推出夏悫道行车路,“警察用警棍挥向我,我腰和大腿共中了三下警棍,虽然不是棒打的力度,但也很痛。”
中警棍的同时,郑子峰被警员向头部喷洒大支装胡椒喷雾水剂。当时他戴着记者头盔、普通眼罩和N95口罩,并无佩戴防毒面具,因此胡椒水剂渗入他头部、面部和全身,甚至有水剂入耳。他说当时与警察有一个手臂的距离,示威者早已退后到与记者有一段距离,他主要负责拍摄警方的行动,警员早已用手势,与他和其他记者示意,他认为警察早已知道他们是记者,不明白为何警察会向他喷胡椒水和挥警棍。
“我中胡椒水后全身灼热和疼痛,退到力宝中心停车场,卸下全部装备,有其他市民用生理盐水帮我消毒。我的毛巾和相机带都是胡椒水,有其他人送了一条毛巾给我。”他休息一阵子后,力宝中心外有新一轮冲突,再次回到前线采访。
郑子峰从11日(周二)晚上11点开始,在立法会附近通宵采访,到12日(周三)大规模示威中,全日在金钟、中环现场采访,到13日(周四)凌晨1点才撤退,连续工作26小时,到周四傍晚6点又开始工作,在立法会附近通宵准备。他说作为前线摄影记者,无法缺席香港这历史时刻,因此连续工作。
双眼中胡椒水 “失明”20分钟
周三的冲突在约在下午3点,示威者冲击立法会外警方防线开始。当时在立法会内的《香港01》摄影记者梁鹏威,看到行动升级,来不及戴上眼罩、口罩等装备,只戴上头盔就赶到俗称“饭煲底”的立法会示威区采访,在那时被大支装胡椒喷雾喷中。
“当时警方应该横向放胡椒水,我双眼和全身都被射中,马上大叫‘我看不到’,有示威者马上拖我走。”梁鹏威忆述,当时完全看不到东西,只能叫附近的人帮他拿着相机,告诉他们不能让相机湿水,再说背囊内有牛奶,可以清洗双眼,“大约20分钟完全看不到,但当时都信任附近的人,不担心他们会拿走我相机和贵重物品。”
简单清洗双眼后,梁鹏威继续采访,警方施放催泪弹,他中了几次,由于没有防毒面具,吸入了催泪气体,“吸入催泪弹令整个呼吸系统很灼热,更有反胃的感觉,加上胡椒水令身体灼痛,我形容是体内外都灼热的双重感觉。”他当日早上10点到场后,工作到11点,回家后才能清洗,“冲凉好似火烧般痛”,睡了4个小时后,他再出发,早更到金钟采访。
速龙小队呼喝“记者都要走” 瞬即催泪弹射记者方向
612冲突后,网上流传一段短片,拍摄到有警员向记者发射催泪弹,有外国记者高声用英文向警方表示,不应向记者开枪,当时被警员瞄准发射催泪弹的记者,是《香港01》突发记者蔡正邦。
蔡正邦忆述,当时约为下午6点,速龙小队从添华道向夏悫道推进,并释放大量催泪弹,示威者已经退守到友邦金融中心,附近有一名《苹果日报》记者,再远一点有另一名其他传媒机构的记者,“我在夏悫道东行线,示威者在我100米之后,我与速龙小队一直保持五六米的距离,我身穿记者反光衣,速龙警员呼喝我们‘记者都要走’,证明他们知道我们是记者。”
他说本来面向警方向后退,由于警方呼喝,因此转身背向警员,向中环方向撤退,“突然听到‘嘭’一声巨响,一个催泪弹在我身边两呎内爆开,我马上转身望向速龙小队的警员,看到一名警员拿着催泪弹枪,还保持刚刚发射完的姿势。”
蔡正邦说,当时警方向他的方向发射催泪弹后,他继续拍摄,警方再向他后方不远处的记者方向,再施发射多一枚催泪弹,这时有外国记者拍摄到,一位法国记者向警方高声说“you shoot the journalists!”(你向记者开枪!)他之后发现另一名速龙警员,举起布袋弹枪指向他的方向,蔡正邦立刻举高双手示意,之后退到中环方向。
记者从镜头看到警员瞄准自己
《香港01》摄影记者张浩维,就在采访中被胡椒球打中镜头,胡椒粉末撒向面部。他忆述当时是大约4点半,在夏悫道行车天桥上,警方正在清场。他举机拍摄警方发射胡椒球枪,“我在镜头中看到有警员在瞄准我”,他之后感到相机和面部中弹,“可能相机阻挡了一下,没有受伤,闻到胡椒味,有雾的感觉,是喷洒式的,我的背囊也有残留粉末。”
之后张浩维在警方从夏悫道向中环方向推进,示威者争相走避时,被示威者投掷的水樽打中,嘴唇出血受伤。他说人群退守和冷静后,有示威者向他提供生理盐水清洗伤口。
港台司机昏迷后醒来 听到“警察我来帮你”更恐慌
周三的大规模冲突中,有其他新闻工作者受伤,香港电台的司机被警方的催泪弹击中头部,一度昏迷和呼吸停顿。当时在场采访的《香港01》摄影记者林若勤,目击和拍摄到他受伤的情况。
林若勤说,当时约下午4点,示威者在中信大厦门口,两边被警方包围,警方发射了七八枚催泪弹,但示威者根本走不到,林若勤向警方的指挥官高声发问,说这样示威者根本走不到,警方清不到场,为何要这样施放催泪弹,对方无回应,他问了几次后,警方停止施放催泪弹。
就在此时,附近有人高声说有人昏倒,林若勤马上赶过去,发现一名身穿记者反光衣的人士晕倒,事后知道他是港台的司机庄文龙。他说当时有记者同行协助庄文龙,向警方呼喊有人晕倒、需要CPR(心肺复苏),有四五名速龙小队的警员和两三名便衣警员过去协助,相隔一段时间,庄文龙苏醒后,警员问“我是警察,我来帮你,你有无事”,但庄文龙陷入恐慌状态,重复大叫“阿sir唔好打我”,警员再说“我是警察我来帮你”,但庄文龙仍然恐慌,直至警员说了一句“我系行家”后,庄文龙才没有那么惊慌,慢慢冷静下来。
林若勤说,得悉庄文龙没有即时危险,得到救护后,就离开继续采访示威。
商台记者被骂“记你老X” 一哥“抱歉”
周三的示威冲突,大量香港和海外记者采访,商业电台记者向警方表明身份后,被警员用粗言辱骂“记你老X”。警务处处长卢伟聪周四见记者,被多次追问为何有警员辱骂记者,他以“从来我对记者最客气、最有礼貌”作回应,强调警队有心做好与传媒的关系,“可能你们觉得我在解释,但我是真心”,又称“如果记者遇到不礼貌对待,我感到抱歉”。不过他无回应为何警员瞄准记者方向发射催泪弹和橡胶子弹。
香港记者协会在卢伟聪记者会后发声明,严重谴责近日在反对逃犯移交条例草案示威活动中,警方的连串危害记者安全及损害新闻自由之行为,指已收到四宗近距离向记者发射催泪弹报告,造成一人身体伤害;两宗以警棍痛击记者的报告,一名记者受伤。记协又指将于日内向监警会作出投诉。
无国界记者组织(RSF)亦发声明,呼吁香港执法人员尊重新闻自由并停止攻击记者,敦促港府调查并确保事件不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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