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教育20周年】三重障碍生上堂瞓觉 教育心理学家:食药吧!
康康患有自闭症等三重障碍,即使家长已努力靠训练改善其日常自理及社交能力,自闭症仍令他上课不听指令、睡觉,教师及教育心理学家(EP)支援却未能予以帮助;见康康兼有过度活跃便盲目要求他服药。EP业界慨叹现时到校心理服务普遍流于表面,奈何现时平均一位EP要照顾6间中小学或310名SEN生(未计等待EP评估确诊的学生),人手极度不足,实在难以要求EP全面改善服务。特首林郑月娥一上任便花逾6亿为全港公营中小学各增加一个特殊教育需要统筹主任(SENCO)常额教席,以改善校本支援。不过,融合教育问题多而逼切,非增一统筹主任可解燃眉之急,EP、教师等持份者仍在等待更多人力及资源支持。林郑月娥于其参选政纲提到会检讨融合教育成效,适逢其施政报告即将发表,未知她会否兑现承诺,公布检讨时间表,从而对症下药?
9岁的康康(化名)刚升读小四,“我要做发明家!”有梦的他希望发明拥人工智能的机械人,替士兵上战场、“打坏人”,“那打仗时便不会有人死”。也许他把战争与死亡想得太简单,但可见他那单纯想造福人类的心。摊开画纸,康康用图画呈现他的未来:研究基地在火星,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包围整个基地,“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能够保护研究机密和他。患有三重障碍的康康虽然予人自我、封闭之感,不过他那充满盼望的世界,其实跟一般小孩无异。
康康小一至小三先后确诊读写障碍(读障)、专注力不足及过度活跃症(ADHD)、自闭症。ADHD和自闭症主要影响康康行为表现,前者令他显得冲动和情绪化,妈妈Daisy忆述康康读幼稚园时与同学打架是家常便饭。除了容易动手脚,自闭症状也令康康显得无礼,例如为了走到目的地会不为意推开别人。Daisy解释,康康不是有意做这些“乞人憎”行为,他只是“太执迷”。
无礼的表现亦由日常生活伸延至班房。访问当日康康正参加主日学,老师以加分制来吸引学生遵守课室规则,康康也很投入,但每当他发现有同学做不完所有指令也获加分,便会在座位里迳自大声与老师理论、告发别人,又仿佛听不到旁人的解释。Daisy表示,此等情况也发生在校园内,常常令老师误解他有意不合作和不尊重人,久而久之,同学也对他产生偏见。
SEN生比率续增 教师难应付
事实上,像康康正就读于公营主流中小学的SEN生,于2016/17学年便有4.2万人,占总学生人数近八个百分比。在学生总人数下降之际,SEN人数却以每年约七至十个百分比增长。去年教联会就小学教师工作状况进行问卷调查,发现有八成受访教师“不接受/很不接受”融合教育政策。
不过,人数增长并非困扰教师的单一因素,过去曾有不少中小学校长,包括前津贴中学议会主席林日丰向本报表示,校本恒常工作本已令教师工作量过大,SEN专业支援(如EP服务)又不足够,教师以至校方无可奈何才唯有接受照顾不到SEN生的事实。多少SEN生不但白白浪费了学习时光,很多变得更没自信、患上情绪病,甚至被欺凌,连一般学生也被影响。因循所见,SEN生现虽占中小学人数不足一成,但残缺的制度对全体师生造成的遗害实难以衡量。
资料来源:财务委员会审核二零一七至一八年度开支预算管制人员的答复、教育局学生人数统计
治疗及训练见成效
融合教育虽已推行20年,但仍有不少人以为SEN生的病症是“无得救”,当中不乏教师。虽然如此,Daisy与丈夫从来没有放弃康康,回溯三年前得悉读小一的儿子“抄不到手册”,Daisy立即辞掉工作,全天候照顾儿子。爸爸Issac摃起整个家庭开支之余,每星期放假也会带康康到社区中心,参加职业治疗、物理治疗、情绪训练班、功课辅导班等,自己亦会参加家长小组学英文拼音和家居训练技巧。
加上学校由小二起让康康参加每年六至八堂的读写小组训练及专注力训练班,小三还有社交训练小组,经过种种学习后,康康的社交表现终于有好转,眼神交流、平日对答已不成问题,可见若校内有此类足够专业的支援,师生也可以并肩克服障碍。
算吧,他不骚扰其他同学便好。又氹又闹都无用,我放弃了!
不过,SEN生现时在学校大多未能得到相关的适切支援。以康康为例,他长期活在自己的世界,加上兼患读障,不但在课堂学习上感到吃力,人亦变得更加被动,上课时不愿依从老师指示,严重时要同学帮他把书本和功课拿出来,但他多数仍在睡觉。学术方面,康康的考试平均分三年来都只有约20分,中英文科更从未试过合格。可惜,老师只向Daisy说:“算吧,他不骚扰其他同学便好”,甚至直言“又氹又闹都无用,我放弃了”。现在,康康连功课也可以“做得几多交几多”,美其言是“功课调适”,Daisy却感觉被学校放弃。
家长求增训练 EP:食药吧
面对如此困境,Daisy曾听从老师劝告让康康服食ADHD药物,惜成效不彰。她唯有寄望老师参考康康接受行为训练的成果,在课室内以专业方法调整他的课堂行为。凑巧今年初,康康的校本支援给提升到最高级别(第三层次),学校老师、副校长、社工等会联同到校EP及家长为康康订立“个别学习计划”(IEP),度身订做校内协助康康的方法。
读障和自闭症都无药食,只有ADHD有药,食药吧!
第一次与专家开会,两夫妇询问如何改善康康偏执和消极上课态度,以及老师可如何协助,岂料与会EP只一味建议服食药物:“读障和自闭症都无药食,只有ADHD有药,食药吧”。即使两夫妇如何解释康康试过服药三星期,仍未出现过来人所指“成个人变晒”的效果,该EP还是坚持。及后三次分别为时一小时的会议,该EP近乎“轰炸式”的要求康康食药。但令Daisy费解的是,康康上堂不服从指令、睡觉的表现,明显是自闭症状,不明白食药有用的道理何在。
【融合教育20周年】少数教育心理学家为支援SEN生 宁薪金减半
曾任玛丽医院精神科顾问、资深儿童精神科医生何定邦回复本报时指,在未掌握康康服食何种药物、剂量和其他资料下不能断言应否继续食药。他指现时治疗ADHD的药物分刺激剂及非刺激剂两种,前者一般较快见药效;后者是新药,见效慢,假设药量足够,连续服食三至六星期才见效果并不出奇。然而资料显示,兼有自闭症的ADHD患者药物反应率会较低,100个人中只有50至60人食药有用。康康应否继续服药,以至其课堂表现是否ADHD症状,何医生指最好向开药的医生查询。
Daisy表示,到校EP在断言康康应该食药之前,没有查询康康之前服用的药物种类及剂量。问到Daisy如何应对下次会议,她坦言与EP间已失去互信,对康康的成绩和课堂表现,现在唯有随遇而安。
研究融合教育多年的学者冼权锋,是香港教育学院特殊学习需要与融合教育中心总监,负责融合教育教师专业培训。他认为康康的老师应该针对“未能服从指令”的特征,与EP商讨训练方法,避免任由标签主导支援方案,胡乱鼓励食药,直指该老师“仲需要磨练吓”。
一名EP高峰照顾八间学校
冼认为病理上的专业分析主要由EP负责,教师则主要在教与学上执行EP建议的训练及调适方案,若两者配合得宜,理应可互相把关。
但现时EP人手紧张,一位EP经常照顾七至八间主流中小学,服务“点到即止”,未必够时间了解每个学生,或花心机与家长及老师讨论。他续指康康的EP不理家长意见,多番坚持ADHD必须食药,有以偏概全之嫌,但他相信若EP有更充裕时间,结果可能改变。
正于私人机构任职的教育心理学家兼“良心理政”成员黄宇昆Danny承认,现时公营中小学的到校EP常因工作量过重,不够时间处理评估及会议等基本工作,经常要放工或放假在家写报告。Danny慨叹现时EP人手不足,令服务沦为评估机器,不少EP因未能发挥专业、未真正帮到学童而感气馁。他更指,当中有EP难忍服务流于表面而转兼职,腾出时间自行为学校增加支援,可谓倒贴金钱及假期工作为学生。(另见稿:【融合教育20周年】少数教育心理学家为支援SEN生 宁薪金减半)
上文节录自第76期《香港01》周报(2017年9月4日),原文题为〈专家支援不足 特教童有梦难追〉,现题为编辑重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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