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预算案2025｜国际金融中心应如何问金融创收？
新一份财政预算案提出，香港要把握好“三中心、一高地”的战略定位，其中对于“国际金融中心”着墨最多。事实上，相对其他发展领域，特区政府对于香港金融市场一向有较多安排。正如预算案所言，“我们正全速推动香港国际金融市场的高质量发展，创造更多新增长点”，香港作为名列全球前三大的国际金融中心，从金融拿钱理所当然。但坦白说，香港现在从金融市场拿的钱并不够，对于如何更好地打造和发挥“国际金融中心”，政府的“想像”还不够。
在财政预算案“国际金融中心”这个部分，对政府工作的“肯定”洋洋洒洒，分布在各个段落。可以看出，特区政府在金融市场的创新、优化跨境互联互通机制、上市制度、家族办公室与财富管理、金融基础设施与绿色金融等方面确实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想法和措施。
有几个突破点值得注意。首先，香港是全球首个提出“法币稳定币发行人监管条例草案”的国际金融中心，明确将稳定币纳入牌照管理（新加坡仅限于支付型代币，美国监管碎片化）。其次，场外交易（OTC）发牌制度延伸至虚拟资产领域，填补监管空白（多数国家仅规范交易所，未覆盖OTC）。这些举措是有开创意义的，为全球虚拟资产监管提供了“合规化+风险可控”的范本，可推动国际标准制定。
其次，首推“离岸国债期货”，为国际投资者提供人民币利率风险对冲工具，直接支持人民币国际化。而且，港股通引入人民币柜台的技术准备，若实现“港币—人民币双币定价自由流动”，这将是全球首个跨司法管辖区的双币股票市场。 遗憾的是，具体如何做，以及何时达成，在这份预算案中还看不出来。
类似“所言不详”的情况不少。比如，“积极与区内国家探索包括交易所买卖基金上市方面的合作空间”、“促进更多私募基金在港上市”、“港交所将就结构性产品发行机制提出优化建议”、“证监会和金管局已成立专组制订路线图，涵盖发展一级及二级债券和货币市场，以及提升基础设施”、“丰富家族办公室生态圈”、“积极发展香港的虚拟资产生态圈”、“推动黄金市场发展工作小组会在年内制订方案”。朝着这些方向扩阔思维都是对的，但具体怎样做，预算案并未给出说法。
再如，一些工作没有明确的时间线， 像“港交所与证监会将在年内就改善交易单位制度（即俗称“手数”制）提出建议”、“向立法会提交落实无纸证券市场制度的附属法例”、“两地正就落实人民币交易柜台纳入港股通，全速进行技术准备”、“香港推出离岸国债期货，以及尽快落实引入股票大宗交易，并将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纳入互联互通标的”、“积极研究推出进一步扩容增量方案，扩展大湾区跨境理财通”等等，都是如此。
最清楚的是“于年底前在技术上兼容T+1结算周期”、“金管局将推出人民币贸易融资流动资金安排，总额度一千亿元人民币”、“中国人民银行与金管局正积极落实两地快速支付系统的互联，为两地居民提供全天候即时小额跨境汇款服务，预计最快在年中推出”、“根据《〈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服务贸易协议》第二份修订协议，香港银行在内地分行从事银行卡业务的限制将于下月取消”。
整体来看，国际金融中心的规划已经强过国际贸易中心、国际航运中心，但还是中规中矩，如此很难做到中央官员对香港提出的“破局”要求。对香港而言，必须把握全球资本向亚太转移趋势，在保持普通法体系基础上，构建更具弹性的创新容错机制。应注重发挥“超级连络人”的独特价值，在东西方金融体系间搭建可转换、可定价、可风控的新型接口，最终实现从传统通道型市场向价值创造型市场的战略转型，不能让香港只是国际交易中心，而非真正的国际金融中心。
香港首先应该有打造全球性特色枢纽的战略定位。既然近年来绿色科技和数字资产是“风口”，就需要问，香港能否成为绿色科技金融超级枢纽，能否能建立亚洲碳金融交易中心，联合大湾区其他城市开发跨境碳配额交易系统，研发碳期货、碳期权等衍生品，并且推出与国际标准互认的ESG评级框架，吸引中东主权基金等ESG投资者。这也是绿色认证体系的国际化。还要问，香港能不能成为数字资产新基建中心。香港绝对有条件建设合规数字资产托管中心，开发符合财务行动特别组织（FATF）标准的机构级托管方案，并且推动央行数字货币（CBDC）跨境应用，试点数字人民币离岸结算系统。
其次，香港还应继续创新金融产品，挖掘增量市场。香港应当寻求衍生品市场突破，推出“中国资产”衍生品，比如开发恒生科技指数波动率衍生品、大湾区房地产REITs期权等对冲工具、创设人民币计价大宗商品期货合约，满足国际投资者对新兴市场的风险管理需求。甚至应考虑建立人民币外汇期货中心：与内地合作推出离岸人民币对“一带一路”国家货币期货（人民币是世界上较为稳定的货币），服务“一带一路”贸易结算需求，也可推出“一带一路”基建收益证券化产品（Infra-ABS），如此都会增加人民币国际化的运用场景。 此外，亦可以考虑发行大湾区主题基金，可以联合内地机构推出“跨境科创基金”，投资粤港澳硬科技项目，允许内地高净值客户通过合格境内有限合伙人（QDLP）机制参与。
特别需要一说的是人民币国际化。预算案提出“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稳慎扎实推进，香港作为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会继续提升离岸人民币流动性、完善相关基建，以及提供更多投资产品和风险管理工具”，但香港需要知道，人民币国际化是国家战略，而香港是人民币最大的离岸市场，这个离岸市场不应等同于其他任何一个离岸市场。其实，香港服务于国家战略，就应当建立离岸人民币生态圈，需要有这样的想像力。如此，香港的工作就不仅仅是多提供一些产品而已。
另外，报告中轻轻提到“优化双重主要上市及第二上市门槛”。近年来，随着中美博弈的深化，中概股在美国市场屡受重创，香港应该打造中概股回流“安全港”，明确优化二次上市规则，允许美股中概股以“双重主要上市”形式回归，豁免部分披露要求（如敏感数据），吸引企业将港股作为第一上市地。 并且应该设立中美审计争议缓冲机制：与内地监管机构合作，建立跨境审计底稿“密托管”制度，化解退市风险。如此传递出的信号就完全不同。
同样的，看得出来特区政府很重视中东和东盟地区，提出“港交所会进一步加强在东盟和中东的推广工作”，但也是没说要怎么做。是否可以与中东交易所共建双挂牌机制，设立东盟企业来港上市培育基金？这些其实都是很容易实现的。
总之， 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不是虚有其表，政府更应有底气和雄心，不能“孤寒”。香港金融市场可以是浩瀚海洋，它具备这样的基础，应该继续扩大。香港作为国际金融市场，不仅对香港重要，更对国家重要，不应只是考虑蝇头小利，应该目光长远，一定要做到“国家所需，香港所长”。香港必须从传统“股票驱动型”市场转向“多元资本生态”。特区政府不应狭隘的盯着税收那点经营性收入，对于香港这样的金融市场，更应当问的是资本项目收入有没有提升30%—50%，这才符合全球金融枢纽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