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条例】未历伞运 不识黄之锋:中学生的政治启蒙(下)
近年来,一个个曾经走在示威最前线的年轻人,渐渐远离了公众视野。今次这场运动没有大台、没有领袖,看似“零动员”却又最多人参与,到底该如何书写?有示威者形容他们的自发行动“微小”,但正因为各人自发站在不同的岗位共同推动,各自在这场没有大台的社运中发挥功用,令运动以一种新的模式发展下去。前文提到,中学生Matthew加入地区的摆街站群组,站在一个他觉得在这场运动中,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而中样是中学生的欧同学、陈同学和王同学,则在“6.16”游行那天在急救站帮忙,游行过后,她们仍自发到金钟会场留守。访问当天,她们在立法会“煲底”(示威区)戴着口罩,贴着退热贴,听着立法会会议的直播。她们说刚好考完试,没有特别事情要做,知道大家定下20日是政府回应的死线,否则行动会升级,眼见金钟已没什么人留守,希望来帮忙凑人数。几个女生从没想过,在这场运动中,本来只想加入急救站尽点棉力,也突如其来受到了催泪弹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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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凑人数”正是三个女生当初走出来的原因,她们坦言最初只想向政府表达反对修例的意见,没想过会走上前线或进行冲击。没有社运经验、还是中学生的她们有很多顾虑,如考虑要不要如常考试,又担心影响前途。
“学校那边的政治讨论一向不太激烈,大家都只顾读书,但今次明显有很多人出来。上次‘9.28’政改,大家没怎么留意,但这次大家觉得‘唔对路’,开始在社交网站广传,叫更多人参与。学校有人派丝带,那天我未回到学校已派光了。”16岁的欧同学说。“6.9”游行之前,欧同学只是一直跟进事态发展,会在IG和Facebook分享相关新闻和联署的连结,“6.9”游行后翌日她要考试,但还是想出来,“103万人出来游行,政府仍漠视民意,那时很气愤,觉得是时候站出来。”
害怕也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救的话,以后就什么都做不了。
16岁的王同学表示,了解条例过后与其他同学在Telegram开了一个关注组,约有100个同学加入讨论,“我们会印一些贴纸、派书仔,让同学知道修订《逃犯条例》是怎么一回事,希望引起更多同学关注。”她说。
三人当中,欧同学曾跟父亲到现场参与“伞运”,18岁的陈同学也曾到过现场一次,但那次只想见证历史时刻,今次才是第一次真正因为自己有意见而参与运动。“我常常在网上见到很多片段,很多中年人因为自己没有站出来感到很自责,但我觉得大家都要站出来,因为今次事件影响每一个香港人,不管你年纪多大。”
“6.12”那天,欧同学和陈同学去现场前没想过可以做些什么,到现场后,欧同学选了个较后的位置,大约在解放军军营那边叫口号和帮忙分发物资,有急救证书的陈同学则自发到急救站支援。
急救站有医生、护士、医科学生,以及像陈同学一样持有急救证书的人,甚至有未正式学过急救的人在帮忙。“在冲突发生前,所有人已知道一旦出现状况要怎么处理。做急救不一定要有证书才可以做,见到有人要救而又知道如何处理,就可以去救。”急救站的运作很有秩序,有些留守站内,有些负责巡逻,彼此透过对讲机联络。
陈同学所在的急救站位于民阵设于中信大厦前的大台旁,她说站长主张“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要求站里的人不可接收雨伞和头盔等用来冲击的物资。“不是只有冲击的人才需急救,这种天气可能中暑,那天有很多人中暑或热衰竭,也有很多人被蜜蜂螫伤。”
意料不及的是,下午3时后,还在急救站的她擡头想看民阵大台的直播荧幕,突然看到有催泪弹打落中信大厦再弹出来,站内的人都意识到要立刻离开。“大多数人都不打算冲上前线,我们什么物资都没带走,只带了自己的袋,手上拿着两支生理盐水就走了。”
陈同学忆述当时情况语速很快,既愤怒又害怕。“一直说那边是很安全的合法位置,人们只是坐着看直播,没想过要怎样,突然冲入去(中信大厦),很乱,人很多,中信里面更只有电梯可以逃,整个环境都不适合逃生,但人们都冲了入去,全靠大家真的很守秩序才没事。我当时很害怕,怕到整个人都在颤抖,手一直在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害怕。”
“我不是很怕催泪弹,(感觉)最多是切洋葱加喉咙痛。但我在(中信)里面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做什么,脑里完全意识不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眼中全都是很混乱、很慌张的人。最后我在天桥走着,仍听到发弹的声音,整件事是很恐怖的。”陈同学说。
在后方叫口号的欧同学忆述,当时听到有人说:“走啊,有催泪弹!”所有人随即跑离现场。“去到中环内街,要除口罩、换衣服,又要到处看有没有警察,并特地到大馆绕几个圈,见到警察时会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挡一挡。有朋友害怕得跑入IFC,所有朋友都分散了。”她说,感觉警察像是把伞运那时的仇一并报了。“害怕也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救的话,以后就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犹有余悸,她们却没想过退出这场运动,反而因为看着政府在不同场合的回应、感受过警方对待示威者的凶狠,变得不再单纯因为觉得条例有问题而参与,而是想为自己的家做更多事情。
那天之后,她们加入了Telegram的急救群组,正是“6.12”那天的经验,让她们发觉Telegram群组很有用。“最有用的是可让我们知道现场缺什么、要什么。作为急救员,如果没有物资在手,也帮不了忙。我对急救本来没什么信心,这些群组可以把急救员组织起来,协助其他人判断现场情况。学过急救可能会懂得如何施救,但未必懂得判断伤势,有人帮忙的话,整件事会更有效。”陈同学说。
欧同学说,在急救站支援能减轻自己的无力感。“真的帮到手,不会觉得只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食弹,自己却悠哉游哉在走,那样会有罪疚感。”
上文节录自第168期《香港01》周报(2019年6月24日)《没有大台 如水流动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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