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空间.五】发展不能仰赖爱心 文化政策欠深思熟虑
湾仔区议员、文化同行成员杨雪盈笑言有爱心是好事,但文化发展不能仰赖爱心,现时透过共享模式提供的工作室数目有限,工厦依然是大部分艺文工作者的选择,解决工厦“违契使用”的问题更迫切。此为艺术空间系列文章之五。
“工厦有三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个是消防,一个是地政,一个则是规划。”2015年,规划署修订分区计划大纲图,在工厦的经常性用途上加入“艺术工作室”,原则上放宽了工厦用途。但由于艺术工作室的定义广泛,排戏、开班等牵涉人流的活动不在此限,变相令相关部门可引用地契条文、公众娱乐场所条例及消防安全法例打击工厦内的文艺活动。这意味着若要合法地进行文艺创作,须向地政申请土地用途“豁免书”,这需由业主办理,牵涉费用亦甚多。以此前一个成功申请的个案为例,一个1,200呎的单位,每年要交78万元。“消防是另一问题,他们会计算上门的是熟客还是陌生人,意思是每一日在工厦里上班的人会熟悉工厦的走火通道,牵涉将来发生火警时离开火场的时间,如果过程很慢则表示有危险。”
今年7月,近90个剧团及逾300名业界人士在报章刊登联合声明,指不少剧团依赖工厦维生,却因违反工厦用途而终日担惊受怕,加上租金不断上升,生存空间愈见狭窄,建议政府在批出土地发展、市区重建计划或推出新一轮活化工厦优惠政策时,应规定部分楼层面积须拨作表演艺术团体使用,以及简化表演艺术团体使用工厦的行政手续,并豁免相关费用。
未有善用空置土地
政府于2010年初次推行活化工厦计划,至2016年告终,业界群起攻之,认为此举推高地价,将工厦人赶尽杀绝。今年,特首林郑月娥决定重启计划,在《施政报告》提及容许业主改装全幢工厦,提供过渡性房屋。杨雪盈批评做法没有深思熟虑:“现时在工厦加入住宅用途,变相又少一些工厦可以用,政府亦没有好好善用土地,你想想,工厦周边的配套、环境是否适合人居住?成地油漆、五金,污烟瘴气,只有艺术家才会在里面得到原料及力量,但一家大细入去住是否合适?”去年入伙的柴湾华厦邨公屋便是工厦改建住宅的先例,公屋前身是柴湾工厂大厦,但由于邻近工厂区,噪音大,间隔限制多,入住率并不理想。
香港是否真的没有空间供艺术工作者使用?艺术家张哲说:“这边有几间校舍空置了,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根据《审计署署长第六十五号报告书》,截至2015年4月,全港有234间空置校舍,当中有105间未有使用,平均空置12.1年,最长空置达35.6年,文化同行及业界人士倡议可将部分校舍改建成文误用地,解决空间不足问题,而目前仅得大埔官中正式动工改装为艺术中心。
在今年的《施政报告》上,政府终于正视问题,预留10亿资助团体复修空置的政府用地或校舍。杨雪盈入纸申请两幅地,一是大埔前渔类统营处小学,另一处是大坑卫斯理村,她希望将前者发展成生态艺术村,后者则用作历史保育,却发现政府设置了许多规限,譬如必须自掏腰包完成前期工程才可动工。“他们要我证明消防、水务、渠务系统是可用的,但做完这些前期工程,就算项目不成功也要担承费用。这样很吓人,这些工程可能要花几十万来做,为什么不能一边动工一边做?你起楼,也不会要求搞好消防渠务才动工啊。”
此外,一些错配情况时有发生,譬如屯门青山龙窑旁边的培爱学校近年空置了,政府计划改建成公屋,杨雪盈认为此举将影响龙窑的结构。“我知道大家很渴求住宅,但龙窑属三级历史建筑,如果起楼了,旁边没有空间剩下,很难做活动,况且学校那么新,可以用来配合龙窑发展,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将社区与艺术连结起来。香港的艺术空间有很多可能性,但现时政策似乎没有捉紧这些可能性。”
艺术村萌芽又消逝
对于怎样才算是理想的创作空间,每个艺术家都有不同的想法。Kit Man不喜欢被束缚、被打扰,觉得早期的观塘工厦自由度大,可以实践理想;Donna喜欢葵涌工厦里的艺术气息,向往与人交流想法、接触不同类型的创作人;爱丽丝剧场实验室经历多年加租、迁徙,很卑微地只望有个空间可以合法地创作;许开娇与所有毕业生一样,希望有处私人空间安静创作;张哲驻JCCAC多年,认为一个成熟的艺术村需要明确的定位。
杨雪盈早期租过伙炭、待过JCCAC,2015年成为区议员后接触过不同的空间,她指本地曾出现过有特色的艺术空间,如观塘伟业街的依时工业大厦。十年前业主的儿子在澳大利亚读完艺术后,回港翻新工厦,找来好友帮忙管理及联络,将三、四、五楼分拆成十多个工作室,又将天台改建成公共空间,一众年轻人聚在一起搞创作,可惜后来无以为继。另一个则是富德楼,“我觉富德楼的营运模式很好,大厦有居住的地方,也有不纯粹做文化的团体,但整幢楼都互相支援,有共同目标要帮一些没有钱的团体,当团体成熟了便迁出,这是其特别之处。它能平衡艺术家的创作,能够分享空间,所有成分凑在一起,才有现在的富德楼,可以想像,香港文学馆最初若没有富德楼的支持,怎么可能发展成今日的中型团体,还有淋漓淋浪之前在里面教学、做作品,如今迁出了。一有钱,你便迁走,形成一个循环,很有生气。”
观乎JCCAC、ADC艺术空间,常被批评管理欠缺弹性,而年中因租约期满由市建局接手营运的“茂萝街7号”(原动漫基地),在杨雪盈眼中,则似包租公放租,“市建局不曾考虑这个地方的定位、目标、如何接地气,甚至如何滋养香港文化。我去台湾、泰国看过一些艺术村,气氛完全不一样,但如何形成一种氛围,取决于细节、点滴,难以复制。艺术家待在里面可以什么都不做,即使要开门做生意,也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些都是一个艺术村的性格。一个包租公,没有所谓的性格。”她不希望香港只有一幢富德楼,但现时政府的施政似乎不容许我们对艺术空间有过多幻想。
香港还有哪些艺术空间?里面又有什么故事?详情请看:
【艺术空间.一】JCCAC开幕十年 给新人希望让老鬼失望【艺术空间.二】工厦艺术家两年造6000字 自创劲揪体记录正体字【艺术空间.三】在葵涌工厦设工作室 艺术家:这里的氛围很好【艺术空间.四】贵租压迫下一迁再迁 剧团:只求有个合法的场地【艺术空间.六】闹市中的绿洲 富德楼有个实验剧场
上文节录自第142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17日)《寻找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