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教育——如何辩论如何教育?

撰文: 林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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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届美国总统大选的第一次电视辩论日之后后,CNN民调显示美国人民对希拉莉的支持度高于特朗普。当然,其后也有人说该民调的采样已经是偏重民主党支持者,故此民调未必可信。到底谁胜谁负,结果又成为另一场辩论。不过无论如何,回首过去,电视辩论对美国总统选情举足轻重,如尼克逊大战肯尼迪、雷根对决卡特等戏码之经典可以媲美金刚登上帝国大厦一幕。

 

辩论如何教育

 

选举与辩论就像双生儿。但事实上,辩论一直以来也是教育的重要一环。古希腊时代所提倡的“七艺”当中,语法、修辞以及逻辑都与辩论有密切关系。巨哲柏拉图(Plato)有不少著作也以对话录的形式写成。在《会饮篇》(Symposium)中,他就借一场酒会来让各角色对话、激辩何谓爱情。以辩论书写学术作品此一作风延续至今。北京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贝淡宁(Daniel A. Bell)所著的《社群主义及其批评者》(Communitarianism and its Critcs),以当面辩论的方法与真实的批评者们讨论,书中时而有与会者过份激动,要离场休息,冷静完两句旋即又闹得面红耳赤。但正如作者所言,比起一篇篇文章你来我往,当面辩论可谓是更加直接、更加有效的学术交流方式。

 

对莘莘学子而言,辩论无疑有助他们训练思维,增广见闻。但是这就代表香港辩论教育的方法正确无误吗?

 

如何辩论教育

 

当年我读中学的七年间,辩论只占中文科数个星期的活动而已。而在不再新的新学制DSE中,辩论甚至乎沦落为“鼓励采用的教学方式”。幸而,香港学界有不少校际辩论比赛:大专最主要的比赛有港台主办的大专辩论赛,基本法推广委员会主办的基本法杯。而中学比赛更多,AIA杯、星岛辩论赛、联校中文辩论赛,密锣紧鼓。暑假更是常有两至三个杯赛同步进行,有些学校需要多线作赛。香港学界辩论比赛百花齐放,一方面有赖对辩论甚有热诚的前辩员们鼎力相助(甚至乎有中学生自行组织杯赛)。但另一方面,当香港的辩论教育几乎等同于辩论比赛,我认为这种教育方式也有其盲点。

 

在《我们赖以生存的譬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书中,作者George Lakoff以及Mark Johnson提出,我们的语言系统有一部分是以暗喻(Metaphor)作为主轴来运作。例如我前面这句子“我们的语言系统有一部分是以暗喻作为主轴来运作”就是以“机械”作暗喻来理解“语言系统”,所以有“主轴”、“运作”等字眼。而书中常用的例子正是辩论,他们发现人理解“辩论”时所借用的暗喻是“战争”,例如我们会说“攻击对方的论点”、“第一副辩的首要工作要划定战场”。但这暗喻的结果,便是令辩论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这是一场战争。当然,若然要问是先有辩论比赛,还是先有战争作为辩论的暗喻,无异于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但无可否认的是,比赛深化了“辩论作为战争”这概念。

 

例如辩论比赛中的评判制度,使辩员的目标不是说服对方,而是要说服评判,要不就是证明对方不可信,要不就证明自己可信,于是教练们都会教同学如何“击败对手”。但这不正正违反古希腊“辩证法”的要素,反复询问以寻求双方共识吗?结果,辩论场上的常见情况就演变为,辩员越辩越坚持己见,双方越闹越烈,以至沟通失效,真理也不再越辩越明。到同学自比赛抽身而出,面对日常面对面沟通时,某些同学习惯了辩论比赛的说话方式,难免令谈话气氛变僵。由此,辩员们常有一个共同经验,就是被人责骂“不要再用辩论的方式说话了”。

 

以舞蹈作为暗喻的辩论?

 

我并不是反辩论,更不是反对辩论比赛。我自己也受益于辩论,参与了辩论比赛几乎十年,曾经参与大专辩论赛,也曾经获奖。辩论有助我训练逻辑思考是无容质疑,但正正辩论得越久,我越怀疑以辩论比赛为主轴的辩论教育是否就是“最好”?这方法对训练同学思维甚为有效,亦有助同学更深入地理解社会时事,但我们不能因此隐恶扬善。我们必须反思,到底辩论教育如何可以做得更好。我们能否想像另一种辩论教育的模式,不是要击倒对方,而是要与对方寻求共识?

 

在《我》一书中,作者有提及过一个可能:以“舞蹈”作为“辩论”的暗喻,令参与者转以拿捏平衡为目标,而非一味的追求击败对手。作者举这个例子,其实旨在展示转换暗喻,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也会有变化。而这个转换暗喻的过程,他说正是“诗意”(poetic)的来源。以舞蹈理解辩论会不会太诗意?这的确有点浪漫化。但如果真的做得到,对学生而言、对学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