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难民潮】“开门”政策一周年 德国灵魂在挣扎

撰文: 陈康怡 罗保熙 麦俊和 甄梓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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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r schaffen das” (我们做得到)是1年前德国总理默克尔面对难民危机发出的响亮口号。在过去1年德国为百万难民打开大门,国内批评声不断高涨,欧盟伙伴亦各走各路。经过1年风风雨雨,德国真的做到了吗?
1年前,来自叙利亚的难民莫达马尼 (Anas Modamani)与默克尔一拍成名,这张与默克尔的合照传遍各地,改变了他的一生。如今莫达马尼与寄住家庭和睦相处,说得一口流利德语,但被“点错相”当成恐怖分子的插曲,似乎在提醒他,“德国梦”还未成真。
接收难民的下一步是融入,德国经济被视为容纳难民的强大后盾,然而,统计数字显示难民就业未如理想,撇开语言障碍,难民在德国求职面对什么难题?
近期民调显示,过半数德国人不希望默克尔继续连任,明年大选后谁将成为总理?德国还会继续成为难民心目中的理想国吗?

一名难民儿童在德国国旗前留影。德国打开大门,为难民带来希望,但要让难民融入德国,却被想像中来得困难。(美联社)

难民莫达马尼来自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Damascus),他的居所在战火中被炸毁,他和家人逃到附近一个叫加里亚(Garia)的小镇,在那里分道扬镳。莫达马尼从这个小镇出发,途经黎巴嫩到土耳其。跟无数在新闻报道见到的难民一样,他乘坐挤满人的橡皮艇,冒险飘洋过海到达希腊,然后再向欧洲腹地进发。

“默克尔改变了我的生活”

照片让莫达马尼成为媒体的焦点,一个德国家庭留意到他,透过难民协助组织跟他联系。就是这样,莫达马尼找到了寄住家庭,迄今已与他们一起生活了近8个月。他们如家庭成员般给莫达马尼鼓励和支持。莫达马尼生活得比以往快乐,现在说得一口流利德语,并参与很多德国的文化活动,交朋识友。在叙利亚高中毕业的他,希望在德国接受高等教育,又期望正式获批庇护,把家人带到德国团聚。回首往事,他说:“默克尔改变了我的生活。”

莫达马尼在德国的生活并非没有波澜。今年3月,比利时布鲁塞尔机场发生恐袭,有“眼利”网民在Twitter发帖,指警方发出的袭击者照片中,有一人与在柏林跟默克尔合照的叙利亚难民外貌极为相似,合成图更显示两人相似度极高。消息迅速在社交媒体传开,网民纷纷质疑默克尔的难民政策让恐怖分子潜伏欧洲。对于被“点错相”,莫达马尼接受德国传媒采访时表示,为自拍照被如此利用感到沮丧。

莫达马尼去年与默克尔合照,令他成为传媒的焦点。(路透社)

在“开门”与“自保”之间交战

莫达马尼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正揭示难民在德国寻求新生时面对矛盾的社会环境。德国自去年8月起大开边境,至今收容了近110万名难民。这不但加重了财政及公共服务负担,更衍生出犯罪问题,加上邻国法国和比利时接连发生恐袭,令德国人心惶惶。 民众心理大幅摆动,逐渐偏离开放态度,旗帜鲜明反穆斯林及反难民的极右政党声势上涨。

每周在德国东部萨克森州的街道上,都会听到有人大喊口号:“我们是人民!”(Wir sind das Volk!)它原本是1989年10月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东德)40周年庆典,即柏林围墙被推倒前1个月,民众在东德城市莱比锡集会时高呼的口号,意在提醒当权者,国家的主体是人民,而非一个自称代表他们的政党。柏林围墙倒塌为东德的独裁统治画上句号,1年后两德正式统一,分隔两地的人民终可团聚。所以,这句标语对德国民众的意义重大。

“可惜,如此深刻有力的口号(如今)却被极右分子滥用,试图吸纳更多追随者。 ”柏林主教特乐(Markus Dröge)慨叹。极右组织经常发出煽动种族仇恨的极端言论,制造恐惧伊斯兰教、妖魔化穆斯林的氛围,分化社会。今年5月,有感于极右在恐慌情绪中坐大、行动愈来愈激烈大胆,一向是政治旁观者的特乐召集数以千计的教友、工会人员,还有政客、犹太人和穆斯林领袖举行“开放及宽容”游行,吸引超过8,000人参加。

仇恨长什么样子?

游行想表达的信息是“极右只是小众,大部分德国民众对全球表示欢迎”。特乐知道仇恨“长什么样子”,因他每日都看见住宅对面两座“人造山”,其中一座由1945年柏林被炸成废墟的瓦砾堆砌而成,提醒他德国最黑暗的时期和种族仇恨的恶果。“现在的情况跟两次大战的时代不同,但所有认识历史的人都需要行动,提醒那些小众作为基督徒应该怎样——用爱和无惧的精神帮助有需要的人。”这不单止是基督徒,也是人类社会的普世价值。

难民潮爆发以来,德国未遭严重恐袭,但7月一周内发生3宗涉及难民和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袭击,德国人在默克尔推广的“融入文化”与“自保”间陷两难。尽管民调机构佛尔沙研究中心(Forsa)调查指,69%德国人没有把恐袭威胁的帐算到默克尔头上,但社会气氛已经变化。

难民在街头集会。(Getty Images)

阿夫扎利(Aziz Afzaly)9年前从阿富汗到德国申请庇护,对德国社会气氛的变化深有体会,“现时走在街上,会看见部分德国人较为紧张,会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或许实在太多难民蜂拥而至,这点我明白, 但感觉很奇怪”。

随着时间过去,阿夫扎利已适应与恋上柏林的生活,他从柏林电影学院毕业至今任职摄影师,从镜头观察德国人如何因为难民涌入而萌生社会遭“破坏”的心理。他认为那谈不上是仇外,但是一种“烦恼”、“惆怅”的感觉。

默克尔的自我反思

回首过去,默克尔在《南德意志报》的访问中承认政府没有充分重视欧盟共同解决难民问题的必要性。“错就错在过去几年德国对难民问题的忽视,曾反对比例分配制,把责任推卸到欧盟海上边界地区。”她说,2004年至2005年间欧洲曾出现难民潮,“但我们把这个问题留给了西班牙和其他欧盟外部边境国家”,“当时联邦政府已经接受了大量来自前南斯拉夫的难民,所以期望新的难民潮由其他国家来应付,这一点我是无法否认的。”

对于有不少人认为,难民政策令到欧洲变得更危险,默克尔认为此观点不成立。“从我们观察所见,这些极端分子一直以五花八门的形式存在。”

“德国仍是我们珍爱的德国”

默克尔希望减低德国人对难民潮后果的担忧,她表示,数十万名新移民融入社会之后,“德国仍将是我们所珍爱的那个德国”。默克尔认为,发生变化是正常现象,并不是一件坏事,但重要的价值观和基本原则应保持不变,因为这些价值和原则“反映在我们的自由,我们的民主,我们的法治以及我们对社会市场经济的强烈认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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