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屡被强制治疗酿悲剧 网瘾少女弑母 同性恋被逼吃药打针

撰文: 刘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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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电影《春光乍泄》,讲述张国荣与梁朝伟所饰演的一对男同性恋者的爱情故事。(网络图片)

在中国,往往存在这样一个独特的现象,一旦出现不被大众主流观认可的情况,往往则被标签化为“异类”;家人以及周围充斥著不理解,更试图千方百计将“异类人士”纠正,方法则是施以极端治疗,但结果酿成了不少悲剧。

内地最近则曝光多宗相关惨案,“河南同性恋遭精神病院‘强制治疗’”、“16岁黑龙江少女网戒中心‘治疗’后,捆绑母亲至死”……一方面,“同性恋者”、“网瘾少女”这样的标签化,是否合理?另一方面,“异类人士”被迫接受的军事化极端“治疗”,是否又是人性之举?

相较于西方倡导的多元、个性,且不论中国一直以来的单一主流价值是否仍有意义,随著越来越多相关惨案的发生,有关文化、价值观的探讨似乎也上升到了刑事的高度。令人不禁自问,我们的社会怎么了?

同性恋在国内的被接受程度已经大为提高。(资料图片)

“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不需要‘治疗’。”

同性恋被逼接收吃药、电击

同性恋,仿佛这词的本身就自带负面意义;家庭与社会不理解、不宽容,然而更令人唏嘘的是,那违背人性、将一个正常人视作精神病者的所谓“治疗”。去年,河南一名叫余虎(化名)的男子,在被妻子发现为同性恋后,遭家人强制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扭转治疗”。“我不希望以后还有人像我一样,这也向社会传递一种声音,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不需要治疗”。余虎以医院侵犯其人身自由权、对其进行强制治疗为由,要求该医院支付精神抚慰金1万元,该案于今日(21日)在河南驻马店人民法院开庭。

余虎在医院被迫吃药、打针,“那种讥讽和侮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而据知情人士透露,很多城市的心理咨询机构,甚至精神卫生机构都在做这样的“治疗”,他们采用厌恶疗法,像电击、吃药来“扭转”性取向。名导寇比力克的电影《发条橙》有过这样的一幕,一个人被强制性地唤醒欲望,同时用药物催吐或电击的方式,让人感到疼痛、口渴、恶心。“这是健康人类的有机组织正在对破坏规则的恶势力作出反应,你正在被改造得精神健全、身体健康。”电影里,穿着一尘不染白大褂的医生说。然而,结果是,再也没有欲望了。

事实上,26年前,世界卫生组织已将同性恋、双性恋从国际疾病和相关健康问题统计分类中删除,世界医学标准也不再认为性倾向本身是疾病,也不需要“扭转治疗”。2014年,北京海淀法院判决一名被电击治疗的同性恋者胜诉,法院还把“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写进了判决书。

“我可以对别人说我是爱滋病毒感染者,但不能说自己是同性恋者。”

然而,除了所谓有违社会传统、主流价值外,对于同性恋的不宽容,其作为爱滋病高发群体,也是个中重要原因。这样一个社会标签“异类人士”,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工作、上学,努力活著,却不能公开身分,绝大多数最后不得不与异性结婚。

早前,央视记者柴静在其《看见》一书中曾对中国的同性恋者有过深入报道,“我可以对别人说我是爱滋病毒感染者,但不能说自己是同性恋者。”21岁的大玮说,“在感染爱滋的人里头,有血液传播的,吸毒的,还有嫖娼的,同性恋是最底层,最被人瞧不起。”

不止余虎,相信在各地还有很多类似的人,然而明知自己是同性恋,为什么要结婚?“在小地方,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生活,不一样的人压力非常大,家庭的、社会的”。对于发生这样的事,余虎则表示,“社会环境不宽容,同志的路太难走。”在中国,同性恋者之间的感情,则往往是“不被祝福的爱情。”

青少年网瘾越来越成为一个社会难题。(网络图片)

“网瘾是一种病 需要‘治疗’”

“网瘾少年”一词毫不陌生,却如同性恋被大众视为需要“治疗”的一族。网瘾、甚至很多所谓的网戒中心,成为一宗又一宗惨案的血腥制造者。早年被媒体曝光,以“电击治理网瘾”闻名“杨永信网戒中心”,因违反人性、残忍改造“问题少年”的过程,被卫生部明令禁止多年。然而,近日一条“16岁黑龙江少女网戒中心出来后,捆绑母亲至死”的新闻,令极富争议的“治疗学校”再次引发公众热议。

同样涉及两个层面的问题,“网瘾少年”被成人世界视为“异端”,是否真的有病?暴力体罚、非人性血腥改造的方式,是否又合乎人道?

“00后”女网戒中心“治疗”后 捆绑母亲至死

今年2月,16岁的黑龙江女孩陈欣然(化名)被“设套”抓进一所名为“山东科技防卫专修学院”。这里实是网戒中心。

四个月后,她离开了这所标榜为“问题少年纠偏”的学校。9月16日,陈在家中用胶带、布条等捆绑母亲至其死亡,次日自首。

16岁的女孩,为何狠心杀母?《澎湃新闻》揭露女孩离开网戒学校后的日志曝光,清晰记录了她被抓入校,及之后的过程,包括学校教官动辄体罚打骂学生,甚至还要对着便池吃饭。

有关网戒学校的对“问题少年”血腥改造,也再次浮出水面。

标榜“问题少年纠偏”的网戒学校大厅横幅,“叛逆网瘾坏孩子是可以教好的”。(澎湃新闻)

学校有没有体罚?“我们是素质教育。”

“治疗”=暴力体罚?

2月26日,陈欣然被父亲和一群亲戚指认,在仅工作一天的夜店里被人抓上一辆黑车。陈不断试图逃跑,甚至将同车一名女性脸上的肉咬下以示反抗,终成徒劳。19岁的周成杰向《澎湃新闻》讲述这所学校的抓人“套路”——“要么强行弄上车,要么就骗你让你上车。”

据悉,学校里的人大多都是被抓进去,有8、9岁的小孩,也有三四十岁的大人,有网瘾的、厌学的、叛逆的、同性恋的、精神病的……甚至有丈夫把妻子送入学校的。“那里就是青少年的牢房”,周成杰说,“传说中的警校、好中专”。父母每年交3万,学生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被打过好多次,最狠一次被踹了不知道多少脚”,“冬天开窗开风扇让我们做俯卧撑……”。

“做过最好的梦是逃出去了,其他都是关于这个学校的噩梦”。

在反人性的改造学校,逃跑和自杀是禁忌。逃跑的学生被抓以后,通常先是被揍一顿,再被关起来。“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刚来就写了遗书。从六楼跳楼梯,跳的时候被拦住”,最后,被救下来的朋友被教官“把牙都打下去”。令人发指的是,不规矩的学生还常常被安排在大便池旁边吃饭。在这样一个充满暴力的“治疗中心”,该学校宣传时则多次称,“我们不会有体罚,是青少年素质教育学校”。

网戒学校将暴力体罚等同于所谓改造“治疗”,倘若日后“痊愈”,是否又真能如其所愿?

主流价值与“异端”冲突?

同性恋者、网瘾少年或者各种叛逆,是否属于社会的“异端”呢?一个过于“标签化”的社会,必然是不够包容,不够善意的。对于长期不被接纳的“异端”人士,如此的血腥改造,身与心遭受重创,是否又是一个文明、进步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