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27】内地新一代:现在还遮掩六四 会否再有学生送死?

撰文: 香港01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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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生在内地,长在内地,也许因一路读理科,大学时才听说六四,好奇地百度了整晚却一无所获,直到后来出国旅行才有机会看到《天安门》纪录片,读到相关书籍,知道了这段执政者欲强行抹去的记忆,从此改变了对国家乃至世界的看法。

两年前,记者来港读新闻,发现原来有不少内地人仍以各种方式提起六四、谈论六四,“5.35事件”、“春夏之交”、“那年天安门发生的事”……记者于是也试着在微信朋友圈打探,“谁愿意跟我聊聊89年春夏之交发生的事?”虽然收到很多“???”、“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为什么现在还要说这些”、“香港媒体真无聊”,欣慰的是,仍有这样的回答:“打给我”、“我有话想说”。

以下的访问内容为根据受访者口述整理,为保护受访者,文中姓名均为化名。

这几天,陈晨又看了一次纪录片,她觉得,最开始通常会被感性占据,再看就会注意到更多细节,能更理性地去思考。(江智骞摄)

陈晨:香港人有种比你更懂六四的优越感

(女 理财顾问 1990年5月30日出生)

最开始怎么听说六四?很有趣,小时候看郑渊洁小说改编的卡通片《魔方大厦》,小男孩背诵乘法口诀,“六八四十八,七八五十六,八八……八八多少呢?”就背不下去了,当时不懂其中玄机。到中学时听人说,这是种暗示。不过六四相关内容都是封锁的,我只听到些小道消息,说有坦克压学生,那时候大家都很愤青,很容易就站到学生一面。

现在我还是相信学生们初衷是好的,后面却失去控制。他们不成熟,一腔热血改造世界,其实没好好思考怎么做才好,一开始游行表达观点我觉得ok,后来就……不想直接说是“动乱”,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词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不上学,还拉上工人、各界来support,再怎么追求自己权益也好,不能影响正常生活。

一个在台湾念过中文的媒体人当着大家问我,“你知道六四么?”那语气很居高临下。我告诉她,“知道啊”,她有点惊讶,又问,“那你知道维园的晚会么?”我说“知道”,她没再说话,气氛尴尬。
陈晨

深入了解六四是从3年前来港读master。到香港才发现,哇,大家这么了解六四,谈论得比内地多多了。没有了“墙”,我就想了解更多,会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我有朋友是党员,坚定认为共产党没错,没打学生,很多指控空口无凭,我觉得这么讲肯定是不对的。但同时,我也怀疑柴玲的坦克把帐篷里熟睡的学生压成肉饼的说法,台湾歌手侯德健(“天安门四君子”之一)就说没有亲眼见到坦克碾压学生,我觉得他更可信。其实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不同,因为资料不完整,你认为事件是什么样,其实是看你对各方的信任感,大家都会选对自己有利的证据相信。

来港之后,感觉有些本地人表现出接受过西式教育的优越感,认为他们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有次参加活动,一个在台湾念过中文的媒体人当着大家问我,“你知道六四么?”那语气很居高临下。我告诉她,“知道啊”,她有点惊讶,又问,“那你知道维园的晚会么?”我说“知道”,她没再说话,气氛尴尬。于是我反过来问她,“你看过3小时的《天安门》纪录片吗?”其实她未看过。

我觉得很多人不一定真了解六四,作为那个年代出生的人,我们有义务去了解更多,尽力还原历史,不要一刀切地说谁对谁错,到头来必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有两件事一定是清楚的:

1. 学生一开始的申诉和发声是有意义、有必要的,对国家有帮助
2. 真枪实弹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绝对应该谴责

我觉得这两点没有争议,至于其他,就留给人们慢慢争论。

内地大量年轻人不知六四为何物,但其实也有不少人有很多想法。(江智骞摄)

夏兵:我的名字因六四得来

(男 研究员 1989年7月10日出生)

知道我的名字里为什么有个“兵”字吗?我在六四不久后出生,名字是外公取的,为的是纪念平息事件的解放军。

我在小学前就问过家人我名字的来历,他们说,当时闹学潮,学生们在天安门静坐,后来被解放军平息了,简单几句,我也没再多问。意识到这是大事已是初中,历史老师上课提及,说是政治事件,当时大家都很好奇。但因为课业压力很大,加上网络不发达,更不懂翻墙,后来也就忘了。那时的印象,停留在一种较为官方、教科书式的解读。

我有个当兵的朋友告诉我,现在北京长安街有1000多便衣,一旦发生自焚等等突发事件,他们能在1分钟内处理,不留任何痕迹。我相信89年时,肯定也有秘密警察很快搞定了,(死亡)人数很难统计的。
夏兵

我感觉学生们初衷都是好的,但后期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走上了不太正确的道路,无法控制局面了。有解放军被人烧死,事件就完全变质,这么血腥暴力的事,我觉得不像学生干的。六四那天具体死了多少人?没有太关注这个。对了,我有个当兵的朋友告诉我,现在北京长安街有1000多便衣,一旦发生自焚等等突发事件,他们能在1分钟内处理,不留任何痕迹。所以我相信89年的时候,肯定也有秘密警察很快搞定了,人数很难统计的。

那些学潮领头者为什么都没死伤,你有想过吗?其实他们很多是高干子弟,在邓小平下令前已经收到风,跑到香港、美国。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政治家都是这样。

其实我没有资格谈论太多这些,因为没有亲历,很多事无从考证,除非能看到事件所有的档案,但这很难。现在也不会特别想了解更多,毕竟已是历史,再提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我相信执政党已经从其中吸取教训,想要去改善,因为共产党不管怎么说还是上进的。

隋一寒:学生们没有独立判断力,很悲哀

(女 新闻系学生 1995年10月14日出生)

我们和上一代人天差地别,不管六四还是占中,大家的关注很少,不喜欢这些,好像看透了,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隋一寒

占中,我觉得也有点像,其实也是学生领袖利用普通学生的心理去实现自己的诉求,学生们不该在没想好自己要什么的时候就参与,要有独立的判断力。我不喜欢这类学生领袖,他们其实跟普通学生是分开的,他们的诉求不是学生的诉求,是一种政治野心,学生是他们的筹码。我也不觉得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为普通学生著想,他们总是在鼓动学生跟风。

我是95后,和身边的同龄人基本没聊过这些,应该很多人不知道吧,所以就成为“沉默的螺旋”。而且这件事离我们挺远的,毕竟没有直接接触,历史书上也没有,谁也不知道真相是怎样。我觉得我们和上一代人天差地别,不管六四还是占中,大家的关注很少,不喜欢这些,好像看透了,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没什么责任感。

一寒说,虽然修读新闻,身边人却已无新闻理想,只有很少数甘愿为党和国家发声的,毕业后会想进入新闻行业。(江智骞摄)

虽然我是学新闻的,但其实身边很少聊社会、政治,可以说没人有新闻理想,机会主义者很多。可能也是无力吧,不可能改变什么,有人想为党和政府发声,毕业后可能会做新闻,但大多人就觉得当记者又累又穷又不开心,就不会做了。

我个人而言,曾在网上搜过六四,但没找到什么,平常也很少会主动、刻意去了解,但我相信,文革、六四,说清楚总比模糊好,应该以史为鉴,避免同样的事再发生,我很担心,现在都遮掩着,会不会之后再有一批学生去送死?不能让少数人的想法导致更多人陪葬,他们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