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柏林齐推租金管制新政 政府不应陷入放任楼市的迷思

撰文: 伍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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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资本市场中,房地产交易是当中十分关键的一环。在市场经济话语下,这是众多投资者意图增值资本的工具之一。然而,当房地产活动过于剧烈,导致住宅价格上升,并拉高租金水平,这对于没有物业产权的居民来说,俨如剥削他们的住屋权利。于是乎,在平衡自由经济和社会公义的社会学论题里,大城市的租金管制,一直是经常出现的政策倡议。
最近,美国纽约州和德国柏林,便先后立法扩大及通过租金管制,务求遏止地区内“疯狂”的住宅租金水平。

欧美的反资本示威正在回潮吗?(Getty Images)

亚马逊事件 东岸左翼的大反击

首先要说一说纽约这半年的社会舆论背景。

年初,美国电商巨擘亚马逊(Amazon)本来希望在纽约长岛(Long Island)大展拳脚,建造第二总部。不过,以民主党新科众议员小花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简称AOC)为首领导的工会和左翼组织极力反对,认为亚马逊的进驻会拉高区内楼价,低收入及夹心阶层的生活成本将会进一步加重。他们成功号召大批市民上街示威,事件演变成纽约全市的反资本运动,亚马逊最终在2月宣布搁置计划。

AOC是民主党内新星,立场偏激进左翼。(Getty Images)

此一运动牵起了以纽约为首的东岸左翼风潮。市民过去一直抱怨美国大城市的房价与普罗大众的收入不成正比,畸形的房地产市场迫使没有业权的低收入人士离开城市。这一轮左翼风潮使到这个阶层的群众更敢于说出对楼价问题的不满。在激进左翼民主党人的倡议下,东岸大城市要求扩大租金管制等遏抑楼市政策的政治声音越来越大。

于是,纽约州早前正式通过立法扩张租金管制措施,目标是规范市内价值超过100万美元的公寓单位。在现行的法律下,只要居住者连续两年的年薪高于20万美元(约156万港元),或单位月租超过2774美元(约21,713港元),业主则可以免受租金管制条例规范。

高价物业不应受管制

租金管制的副作用是会降低物业回报,进而令单位贬值,这不是自由市场的健康状态。因此,租管主要是帮助经济能力较差的人士,原本针对的也是较旧或低价的住宅单位。然而,纽约州扩张租金管制,较高价值的物业单位,也纳入管制范围以内,大业主和地产商自然群起表示不满。

早在二月,亚马逊搁置长岛总部计划后,不少资本家及房地产业者抱怨整个纽约的市场气氛已极度“左倾”,盲目崇尚社会主义。更有商会在华尔街登大型广告,批评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并指摘民主党左翼政客的激进倡议,使纽约流失大量工作及经济发展机会。这次纽约州政府通过扩张租管,进一步加深资本市场既得利益者的不满。

纽约地价属全球前列,扩充租金管制范围自然激发市场动荡。(Getty Images)

拥有布鲁克林(Brooklyn)区内9幢物业的投资者Chris Anitheos提出另外一点。他认为,租金管制将使业主失去翻新旧楼的诱因,物业质素将会下降,连租客的生活素质也会受到影响。

来自欧陆的回荡:柏林2020实施新管制

无独有偶,大西洋彼岸的德国柏林,市政府也在周二正式通过法例草案,2020年起开始实施为期5年的租金冻结(rent freeze)管制,德国各大城市纷纷表示考虑跟随。

柏林被认为是西欧国家中楼价最低的首都。就算与德国国内的各大城市比较,如慕尼黑、汉堡、法兰克福等,柏林的生活成本也算低廉。不过,这十年来不断有外地人来到柏林找寻工作机会,使区内楼价节节上升,让柏林在这几年同样面对房地产泡沫问题,社会上更开始出现对放任地产产业自由发展的反思。

租金管制一直是经济学和社会学极具争议的课题。有人认为,缺乏经济诱因的地产市场,是否有利城市持续发展?福利主义式的“人人有屋住”倡议,会否变成“养懒人”的民粹政策,使城市丧失成长活力?柏林市政府宣例后,总理默克尔也对柏林是否需要实行租金冻结,表示怀疑。

因为外地人不断移入柏林,以致当地的楼价近年来节节上升。(Getty Images)

可是另一方面,租金管制的声势之所以日益壮大,也是因为在不少缺乏规管的城市,地产的放任式发展已经严重危害民生,绑架经济。在反对租金管制的声音中,主要有三种原因:一,利益集团;二,房东和有产者的忧虑;三,赡养懒人。

业主和有产者的忧虑

对于大业主和地产商等传统既得利益者,毕竟他们拥有业权,在自由市场经济体系下,他们对租金管制存在的忧虑,容易理解。

不过,作为负责任政府,固然需要周全保护私人业权财产,但亦需要时刻审视社会公义杠杆的平衡,避免权力倾斜某一方。对于过度炒楼行为,需要有所遏制,确保市场资金流入其他产业,避免偏重房地产投机,以促进经济活力。

变相赡养懒人?

而针对“养懒人”的忧虑,则要视乎身处的社会情况。对于像纽约、柏林之类的国际性大城市,都市发展已极度成熟,社会系统运行已有常态规律,“养懒人”这种忧虑是不切实际的。这些大城市租金高得离谱,且资金聚集,炒楼人众多,以至于到了“老者无所依,本地人住不起房,各产业因地产成本过高,无法延续”的情况,这就需要政府发挥作用,予以规管。凡是政策皆有利害,不能因小害而失大局,抹杀租金管制对于调控市场的重要性。

归根结柢,凡是需要把握“度”,不偏不倚。经济低迷时予以刺激,过热时予以降温。针对楼市,健康时也要着眼积谷防饥,为未来铺路;紊乱时则予以矫正,不让其绑架经济。

无可否认,租金管制的确能遏止房地产的过热,杜绝楼市泡沫,拿走房地产投资放在城市经济发展项上的“刀”。美国当年的次贷金融风暴,便是证明了房地产“绑架”自由市场机制的后果。欧美国家意识到,不能放任自由主义在房地产投资产业中胡作非为。否则,历史只会重演。

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相信大家仍记忆犹新。(Getty Images)

反观香港,房屋市场早就与实际社会情况脱勾。根据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早前发表的《2019全球物价报告》(Mapping the world’s prices 2019),香港除税后的人均月薪只排第27位,但在房租一项的价格则排名第一。在香港,基本上一般普罗大众凭着自己的正常工作收入,根本不能负担购买一层自住单位的成本。

在我们置身的这座城市,面对“房地产绑架自由市场”困局,比起纽约和柏林更形严峻。要解决“住房难”的燃眉之急,相信香港政府也要考虑将租金管制,纳入未来调控楼市的“工具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