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so仔的荣与辱:读副学士被同校学士、家人看不起的那些年
副学士学生,与学士、硕士、博士生一同在大学校园中学习、生活。他们多半是在公开试落榜,无法入读学士,在校园中,身份地位比其他学生低。他们有时候被称为“Asso仔”,这简称背后,多半有着戏谑、讽刺意味。网上讨论区、大学社交平台群组不时有人发帖,说“Asso仔占用大学生资源”、“读Asso是污点”云云,充满不友善的标签,就连院校本身,都似乎有意要将副学士学生与学士学生区隔开来。
阿Sa有着坚定的眼神,不时泛起微笑,看起来充满自信。她以前是城市大学建筑及科技学部的副学士学生,对于“Asso仔”的标签,以及各种冷言冷语,她既有反思,亦有批判:“其实不用太在意那些固执、钻牛角尖的人的说话,不要跟他们有同样想法。反而要接受自己当初成绩不好的现实,在学业上时刻警惕自己。”
不过,她亦认同实际上很多现象、言论、趋势都仿佛要将副学士学生区隔开来,连副学士学生都会受到影响,自我矮化。
学部工作室位于校园角落:“学校不想副学士学生融入校园本部”
在访问之始,我们先在城大闲逛一轮,到访她以往上课、课余时间流连的空间。他们学部有自己的工作室,听来资源不错。我们沿着一条长廊直走到尾,阿Sa带头推门,走入一座写着“法律学院”四只大字的大楼。在大楼中转几个弯,穿过几条一式一样的走廊,身为昔日学生的她也几乎迷路,终于在法律学院大楼的一个角落,找到建筑及科技学部工作室的门口。
“我觉得学校好像不想Asso学生融入校园本部,想他们在这角落上课,留在这个区域,不想他们周围走。因为工作室有做功课用的电脑、供温习休息的空间,学生们也习惯留在里面。”阿Sa无法求证校方是否真有这种用意,但从直觉上如此分析道。
有时候,阿Sa在网络上会看到本科生发言,说不明白副学士学生为什么有时候会跟本科生一起玩,“Asso应该专注返Asso的生活”等等言论。她对此尚算理解,因为双方不会一起上课,除非副学士学生如她一样主动参与活动,否则平常都没什么机会交流。但对于不友善的态度,例如本科生指副学士学生占用资源,“特登起栋楼畀Asso仔用”等等,她无法理解,亦有着不忿:“其实本科生也会在新建的大楼上课,学校开放这些资源,就是要学生共用,这些讲法好片面。”
副学士学生受这些说话耳濡目染,加上背负着考试成绩差只能读副学士的心理包袱,不少学生会有自卑、心灰意冷的心态。阿Sa见过不少副学士学生开post发泄,说成绩不好,怕无法升读本科。“有人会留言,话佢一定升唔到。其实我在现实中认识的本科生,都不会这样说话,大家最Mean的一面都展露在网络上。”她笑说。
读副学士父母失望 向亲戚讹称自己读学士
这些网民、学生间的舆论与标签,加上社会习惯将人分成各种层级的思维方式,对副学士学生影响甚深。有学生觉得读副学士,尤如身在黑暗中、是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有时连他们的父母亲戚,也看不起他们,造成莫大压力。网络上流传一些文章,作者声称自己读副学士,亲戚吃饭时父母会隐瞒自己读副学士的事实,而讹称读的是学士课程。一模一样的事,曾经发生在阿Sa身上。
她是家中独生女,父母从小开始叮嘱她要读好书,“他们把希望及将来都寄托在我身上,好大压力。”她在会考中取得不俗的21分,到了高考却成绩欠佳,无法升读大学。“父母知我要读副学士时,看得出他们的情绪很低落,比我自己更低落。那两年间,他们对我学业不闻不问;对外也不会跟亲戚说我读副学士,有时甚至会说谎,说我读学士课程,无形中又令我感到更大压力。”
阿Sa的幸运,在于入读了当时人材短缺的测量科,即使只有副学士学历,也能找到相关工作。她在毕业后,便先成为见习测量师,其后才再取得衔接学士学位(Top up degree)。她认同某些科目、或是一些自资副学士课程质素参差,毕业后若不能直升本科,日后的路也未必如她一样顺利。对于认为自己身处黑暗中的副学士学生,她则认为不要被“证书有用与否”的思维限制自己:“若失落感来自证书无用,而不是来自无法实践自己愿景,我觉得好无谓。不读过也不会知道课程实际上好不好,要是发现只是浪费金钱,就不妨想想自己真正想走的路,再设法达成,哪怕与课程毫不相干。我有一个朋友在中大读完统计,但没有从事相关行业,而是去了台湾读服装设计。我觉得不被证书绑死自己,才真正是抛开黑暗,而不是沉溺于其中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