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缺水史|旱涝不均 清代台湾甘蔗与稻米的抢水战争
近期台湾中南部各大水库储水量只余一成,发生堪称是自1964年以来最严重的旱灾。为何台湾平均年降雨量有2,500毫米,是世界平均雨量的2.6倍,还会发生缺水灾情?
属于华南水田农业的台湾,水稻为主要的粮食作物,想要追求稻作丰收,成功的水利开发必不可少,明清时期的台湾官民仕绅,也视水利开发为土地拓垦中重要的一环。
甘蔗阻挠了水利开发?
自17世纪荷兰人东来、殖民统治台湾南部起,发现原住民的经济活动以狩猎和采集为主,生产工具粗糙、缺乏耕牛,亦无水利设施进行人为灌溉,所以从闽南招募大量汉人入台开垦、给予耕牛农具之余,还修筑埤塘。康熙年间巡台御史黄叔璥着有《台海使槎录》,留下了荷兰统治时期的汉文纪录:
盖自红夷至台,就中土遗民令之耕田输租,以受种十亩之地名为一甲,分别上、中、下则征粟,其陂塘堤圳修筑之费、耕牛农具耔种,皆红夷资给,故名曰王田。
这些“陂塘堤圳”为水利设施的统称,多集中在荷兰人殖民的台南至彰化一带,迄今仍留下“红毛井(埤)”、“荷兰井(埤)”等称呼,例如《彰化县志》有载:“红毛井:在东门外半里许。泉有数穴,味亦清甘,但吝于出。汲者每环井以俟其出。故老相传:以为红夷故井云。”
到了郑成功驱逐荷兰人后,郑氏政权在台湾西部展开大规模军屯,以确保20万军民的粮食供应,并修筑为数众多的小型陂。学者指出,郑氏政权时期台湾少有大型水利设施,乃是因为材料和技术落后,而台湾经常有暴雨或台风侵袭,所以修筑规模都不大;其次,当时重要的经济作物—甘蔗,种植面积大、用水量少,蔗糖价格节节上涨,农民争相改种甘蔗,故对稳定大量的水源并无迫切性,也排挤了水稻田面积和水利设施的增加。
再者,尽管郑氏政权以“东宁王国”自居、退守一隅,但时有派军至中国大陆,配合其他南明政权进行参与“反清复明”战争,时局动荡、人心浮动,无心于长久经营。台湾东华大学历史系教授陈鸿图指出,此时耕作技术粗放、地利难以持久,移耕、弃耕、游耕现象仍非常普遍,大规模的固定式水利设施不符经济效益,直到清朝统治台湾后,水利开发始有爆炸性增长。
增加稻米产量 兴水利势在必行
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清廷设台湾府,经过不到40年的时间,于康熙六十年(1721)因朱一贵事件赴台参与戎幕、出谋划策的蓝鼎元(1680—1733年),在《东征集》称颂台湾的繁荣:“国家初设郡县,管辖不过百余里,距今未四十年,而开垦流移之众,延袤二千余里,粮谷之利甲天下,过此再四、五十年,连内山野番不到之境,皆将为良田美宅,万万不可遏抑。”蓝鼎元的记载虽有夸大溢美之词,但也反映经过清代治理,台湾的农业耕作已有长足进展,背后自然少不了水利设施。
台湾府诸罗县知县周钟瑄(1714—1719年在任)赴台任职,观察到除了“筑堤潴水灌田”的陂,“不用筑堤,疏凿溪泉以灌田”的圳,“地形深奥,源泉四出,用资灌溉”的湖(潭)之外,还有一种是只能找地势低下之处,筑堤以积雨水的“涸死陂”,又被农民戏称为“雷公陂”,指打雷下雨时才会有水。
面对康熙三十五年(1696)后台湾人口快速增长出现的缺粮问题,供应不足导致粮价水涨船高,周钟瑄到任后积极提倡兴修水利,甚至捐银近百两、捐谷近二千石,共助民众筑陂开圳32处。康熙年间全台有81处水利设施兴筑,光嘉南平原就有74处,占比超过九成;综观整个清代在嘉南平原修的水利有122处,康熙年间所修就占61%,创下历史新高纪录。雍正年间蔗糖生产过剩、价格低落,原先依赖蔗糖获利的资本家转种利润更高的水稻,大大鼓动了耕作水稻的风气,对于水利设施的需求也愈加孔亟。
台湾西南易发水旱灾的主因
然而,嘉南平原虽然号称台湾谷仓,其地势平坦、气候温暖利于作物生长,但80%的降雨集中在夏季(5月至9月),冬季干燥期长(12月至翌年3月),不仅容易发生旱灾,与作物生长期也不一致;其次,嘉南平原尽管河川众多、水量丰沛,却因河川长度短、流速湍急,丰水期多暴雨造成洪水,迅速流入海中,无法有效利用;再者,河川含沙量高,时间一久擡高河床,一但洪水爆发便泛滥成灾,开垦出的沃土瞬时化为砂砾荒地。
据台湾历史学家曹永和的研究指出,清代嘉南平原水灾数量超过50次,占全台水灾三分之一以上;另位历史学家徐泓也表示,不包括台风带来的灾情在内,嘉南平原在清代水灾就有63次之多,平均3年多就发一次大水。以旱灾来说,清代该地大旱30次,占整个清代台湾旱灾纪录的63%。为了将水旱灾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台湾史学者蔡志展统计,清代台湾先民们共修筑了966处水利设施,但水利开发速度仍赶不上耕地开垦增长,种植的作物仍以旱作为主,农田以旱田居多,水稻也必须配合雨季栽种。直到日本殖民统治台湾后建构了大规模的灌溉排水体系,才使水利系统有了大幅改善,但以混凝土建构水圳,对环境的冲击与破坏更甚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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