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探秘】蚕桑不兴却疯华服 清代台湾衣著奢华不“枯燥”
台北故宫日前举行有关馆藏亚洲织品的演讲,带领大众深入了解丰富的织品文化。
丝绸为中华文明重要的象征之一,经上千年发展下来累积许多丰富的织、染、绣工艺。到清代,已形成各地已有别具地方风格的“四大名绣”,如苏绣(江苏)、湘绣(湖南)、蜀绣(四川)、粤绣(广东)等。而清代台湾由于来台汉人多来自闽、浙、粤等省,故刺绣多承自闽绣,但真正让来台官员印象深刻的,是在台汉人的服饰穿著。
据学者研究,作为织品原料的蚕桑,虽于郑氏治台时引入,且台湾的气候也适合种植桑树养蚕,但台湾于1858年开港前,在地的手工业只有简单的刺绣、制绳、缝衣、染布与制作少许棉布和麻布外,少有其他发展。且种植水稻、甘蔗获利远胜蚕桑业,让台湾在地织物始终不兴盛,民众也习惯依赖大陆传入的布帛。
另外,与擅织的原住民妇女相比,清代台湾汉人妇女比较擅于刺绣,《台湾府志》载:“台湾妇女,不事纺织而善刺绣。刺绣之巧几迈苏杭”,将台女刺绣之精巧比拟苏杭,可谓极高的评价。《台湾通史》也记载:“台湾妇女不事纺织,而喜刺绣,刺绣之巧,几迈苏杭,名媛相见,竞夸女工,衣裳裁制,亦多自制”,妇女多选择购入布料再裁制衣裳。
由于仰赖大陆输入布料,在商品经济繁荣、选择变得丰富的情况下,人们在服饰上开始追求奢华风,《台湾府志》载:“间或侈糜成风,如居山不以鹿豕为礼、居海不以鱼鼈为礼,家无余贮而衣服丽都”,即使生活环境有诸多不便、没有多余钱财,人们仍坚持要穿得漂漂亮亮。
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来台担任台湾府海防补盗同知,负责船政治安业务的孙元衡遍览台湾各地,也注意到在台汉人服饰偏爱华丽的现象:“余粮文蓣好(地瓜),朱履荷长镵(台俗尚奢,有衣罗衣、著朱履而耘田者)”,农民竟然穿著罗衣、脚穿红鞋下田耕作。《诸罗县志》对于台湾汉人服饰之奢华有更详细的描述:“人无贵贱,必华美其衣冠,色取极艳者。靴韈耻以布;履用锦,稍敞即弃之。下而肩舆隶卒,袴(裤)皆纱帛”,可见当时台湾社会上下,都穿著相当精致的服饰,连仆人、商贩都“衣迭绮罗”、“妆盈珠翠”,这股潮流还从台湾府城(今台南市中西区东半部)逐渐向全台各地扩散。
由于中国历代以来对于帝王、百姓的服饰,其布料材质与用色有一定的规范,如《大明会典》规定,只有皇帝才能穿朱韈(袜)赤舃(音细,履),即红色的鞋袜,且庶民男女服饰皆不可使用金绣、锦绮、纻丝与绫罗,只能著䌷绢与素纱。根据清代《舆服志》规定,只有八旗举人(旗人身份)、官生、生员、监生、护军、领催可穿著缎纱,且庶民不得用缎绣。因此在台汉人的穿著打扮,对于来台的官员来说早已严重僭越,便对此现象多加以批评。
乾隆年间兼理学政的巡台御史张湄,曾写诗描绘当时台湾汉人服饰之奢靡:“凤头龙尾好衣裾,锦绣偏诸谢不如。若使贾生来此地,未知流涕更何如”,诗中形容台湾汉人之服饰花纹色彩有多精美鲜艳,大概连东晋权倾一时的陈郡谢氏(如谢安、谢玄)看到都会自叹不如;诗末还提到,如果让提出改易服色制度以定君臣地位的西汉贾谊(公元前200-前168年)来到台湾,必定会为当地服饰僭越的严重情形而痛哭流涕。
成书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的《重修凤山县志》,对于台湾民间服饰风气有更为详细的观察:
村野之家,日用食饮犹存俭朴;城市纷华之地,矜炫耀以饰观……储无甔石,衣必绮纨;下至牛医马佣之辈、仆隶舆儓(下层奴仆称谓)之贱,丝帛绫罗摇曳都市,古所谓服妖(奇装异服会导致天下灾祸)也。
修志的凤山知县王瑛曾发现,台民在服饰消费上有明显的城乡差异,乡村人家穿著依然简朴,但居住在城市的人们则争相炫耀服饰之华美,更把身穿华服上大街的奴仆,视为“服妖”。
尽管台湾天然气候适宜蚕桑,但清代台湾丝织市场未形成规模,加上获利不如水稻、甘蔗,若要发展丝织业也比不上大陆的江南地区,让清代台湾少有人从事蚕桑丝织。由于本地不产织物,便依赖大陆输入布料,在商品经济的繁荣下,清代台湾汉人便在天高皇帝远且公权力不彰的海岛上,凭喜好自由穿搭服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