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蒙交界处的山村小壕兔,规则而整齐的厂区兀自矗立在茫无边际的风沙草滩中。在过去十多年时间里,它们如同趁著“黑夜”而伸出魔爪的鬼魅,透过埋藏在黄沙中的管道,将大量工业污水直接排到地下水体里。如果不是2018年5月末几名不速之客的闯入,人们很难相信,这一位于中国大西北毛乌素沙漠南缘、人口过万、面积达500多平方公里的聚落不会被逐渐浸透,彻底被绝望和“死亡”笼罩。
小壕兔乡位于中国陕西榆林市榆阳区的最北端,也在毛乌素沙漠(横跨宁夏、陕西、内蒙古三省)的南缘。(夏大朋摄) 小壕兔名字来源于蒙古语,意思是“水草较丰富的地区”。据了解,当地地下水位较高,品质清爽、纯净,可以满足工、农业生产和生活用水需要。同时,当地的煤炭、天然气储量也十分丰富。(夏大朋摄) 图为小壕兔西北方向,在内蒙古“乌审旗”航拍巴彦高勒煤矿附近的地貌,土地被污水浸泡,干涸的地方成了盐碱地。(夏大朋摄) 巴彦高勒煤矿附近的旧排水管道,可看见许多铁管往沙漠排水。(夏大朋摄) 据当地村民称,污水是2012年秋天开始排的,2015年和2016年没有排放,2017年3月到2018年3月又排放了一年,总共排了四年。(夏大朋摄) 土地被水泡过之后就成了盐碱地,农作物无法生长。(夏大朋摄) 巴彦高勒煤矿附近的旧排水管道,据传闻,2018年5月煤矿雇主命人把铁管摧毁掩埋。(夏大朋摄) 当时村民的说法,污染水淹地的赔偿标准是,每亩两年1,460元人民币(下同)。(夏大朋摄) 2018年5月1日,环保部门到污染地检查时,发现煤矿雇佣了当地一对兄弟去掩埋污水池。(夏大朋摄) 据悉,兄弟俩开著铲车用沙子盖住铁管附近的土地,5月1日从晚上7时埋到9时,2日从早上6时埋到晚上10时,中午没有休息,3日埋了一早上。(夏大朋摄) 兄弟俩表示,“我们埋的是铁管附近的沙地,也就是污染巴彦高勒矿的排水管道,我们在埋的时候,管子还在不停的排水。”(夏大朋摄) 泡过水的土地,上面的植披死了,尤其用来防治沙漠化的植物──“沙蒿”,无一幸存。(夏大朋摄) 被污水浸泡的土地上,还会看到小动物的尸体。(夏大朋摄) 日晒将水分蒸发掉后,盐碱覆盖在植被上。(夏大朋摄) 邻近的母杜柴登矿,被设置了一个隐蔽的排水暗管,管子埋在沙土下面,井里面有一个控制排水的开关。(夏大朋摄) 母杜柴登煤矿一个埋在沙土中的排水暗管。(夏大朋摄) 门克庆的排水管道,据了解,拍照后的五天内,这些排水管被工厂拆了。(夏大朋摄) 门克庆煤矿的排水管道埋在沙子里,管道周围的水坑都是暗黑色。(夏大朋摄) 由于三个煤矿的排水,附近的村庄变成了“泽国”。村民说以前的井水是沙水,特别干净,喝起来很清爽。如今的地下水很浑浊,水体泛黄,烧开后还有黄色的沉淀物。(夏大朋摄) 此前,小壕兔地区的村民因为水淹地和水污染联名陈情,榆阳区政府也在2018年2月8日回复,并明确表示,“污水来源是内蒙图克镇煤矿排放,乡政府已积极联系图克镇政府解决此事”。(夏大朋摄) 据小壕兔掌高兔村居民吴彦荣统计,当地常住人口45人。从2015年起,掌高兔村由于距离内蒙古母杜柴登煤矿和门克庆煤矿较近,地势相对内蒙古要低,煤矿排放的水会流向掌高兔村,一共淹没了二百多亩耕地,大部分耕地被淹过后成了盐碱地,根本种不成玉米。同时,这三年竟然病死了四百多只羊。(夏大朋摄) 蒋起荣,掌高兔村居民,54岁,三年前得了皮肤病。他表示,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问他是不是吃食物中毒了,最后也没有检查出来是什么病。而且发病的时候浑身痒,只要一闲下来就得浑身挠,睡梦中不知道啥时候把皮肤挠破了。(夏大朋摄) 蒋起荣无奈的说,“中药和西药都吃了,但没什么效果。”他认为是饮用水被污染了。(夏大朋摄) 另外掌高兔村的居民──李占祥,他原来是种粮、养羊大户,一年能有十万多收入。自从庄稼地被水淹过之后,三年已经没有长出玉米了。(夏大朋摄) 李占祥家的200多亩林地也全部被淹,他曾经失足掉进水里,之后就患上了皮肤病,发病的时候身体非常痒。(夏大朋摄) 掌高兔村村民出示的玉米,被水泡过后的玉米产量减半,而且打谷机一打就碎了。(夏大朋摄) 图为小壕兔乡居民打上来的井水,表面漂著一层油。(夏大朋摄) 29岁的苏小燕带著两个孩子生活,丈夫苗招平2017年9月因为尿毒症去世了。(夏大朋摄) 69岁的纪保俊,4年前检查出来胃癌,做了胃切除手术,现在每顿饭只能喝稀的。老伴李兰芳67岁,这些年得了高血压,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有三年时间不能说话了。(夏大朋摄) 纪保俊认为就是水出了问题,以前祖祖辈辈喝的都是沙水,很干净没出过什么问题。现在的水看起来正常,但闻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夏大朋摄) 刘李珍英,家离巴彦高勒煤矿就2公里,2017年水从北边淹过来,最严重的时候,地里水最深有一尺多高。刘李珍英说,“2018年地还是湿的,3月在地里种西瓜,种子到现在还没长出苗来。”(夏大朋摄) 刘李珍英家里的饮用水从2015年开始变黄,水底下有黄糊子,烧开水锅底全是黄垢。“之前水都是好的”,2017年夫妻俩都开始感觉腰疼胃疼,“感觉像什么东西堵住了。小孩则是从2014年开始发烧感冒咳嗽,一年要去医院七八次”。刘李珍英也同样怀疑和水有关系。(夏大朋摄) 坚果兄弟是一名行为艺术家,关注中国的污染问题,他这次的项目是用一万瓶纯净水和当地村民换污染的水,然后把被污染的水运送到北京、西安进行展览,并以一块钱一瓶进行售卖,希望能透过这种形式让民众对农村水污染进行关注。(夏大朋摄) 坚果兄弟在小壕兔调查了16天,他对当地水污染感到很震惊,觉得这次已经不是一个艺术项目了,而是一次水污染事件。图为坚果兄弟用纯净的矿泉水换当地村民的饮用水。(夏大朋摄) 在掌高兔村,村民在用矿泉水瓶装当地的饮用水。(夏大朋摄) 在调查的过程中,坚果说自己来的第一天就暴露了,村长甚至放话再了解的话就要抓他了。原先答应带他去寻找污染情况的村民因为受到威胁也没了消息。图为在掌高兔村村民在用矿泉水瓶装当地的饮用水。(夏大朋摄) 在把一万瓶水从小壕兔乡运往北京货车的过程中,坚果兄弟觉得他还是太幼稚了,没想到农村是这么复杂,也没做好准备和村里的势力进行正面交锋。(夏大朋摄) 2018年6月21日,陕西榆林市环保局对小壕兔乡的水污染问题作出回应,并成立了由环保局长带领的专案组,联合榆阳区政府对这一问题进行调查,并已将调查情况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开。(夏大朋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