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今天怎么说》反思“话语权”　香港电影难得清泉｜何故专栏

《看我今天怎么说》匠心独运，充满余韵，编、导、演都非常精彩，音响效果更是画龙点睛，黄修平成功引领观众进入无声胜有声的“手语世界”，香港电影难得的佳作和清泉。

《看我今天怎么说》由黄修平监制、编剧和导演，思言、千春和另一监制何康联合编剧，游学修、钟雪莹和吴祉昊主演，在第61届金马奖入围“最佳男主角”（游学修）、“最佳女主角”（钟雪莹）和“最佳音效”（邓学麟、关惠心）三个奖项，结果钟雪莹凭本片获得金马影后殊荣。

《看我今天怎么说》以三位聋人青年为主角：子信（游学修 饰）自小以身为聋人自豪，视手语为他的母语，梦想是成为一名潜水教练，他的小学同班同学兼好朋友Alan（吴祉昊 饰）却选择植入人工耳蜗和学习口语，在健听社会中成为一名成功的摄影师。素恩（钟雪莹 饰）在母亲的压力下积极融入社会，她在大学毕业后和Alan同被获选为“人工耳蜗大使”，梦想是成为专业精算师，但即使受聘于知名保险公司，却自觉只是“吉祥物”。三人偶然相遇，在微妙的关系中，手语让他们打破隔膜，也让素恩认真思考是否应该活出真我？是否继续假装一个“正常人”？

《看我今天怎么说》延续了黄修平过往作品的主题，除了“自我实践”，还有在成长和跌宕中“寻找自我”，重点不只是希望观众关注“弱势社群”，而是更深层地让大众认识“聋人文化”，一同在“手语世界”中重新认识自我。本片最令人欣喜的是没有将“聋人文化”浪漫化，也没有刻意炒作聋人的困难，以及跟“正常人”之间的对立和矛盾，平实地、自然地、也谦卑地呈现出“聋人的自信”，让观众看得很舒服，散场时仍充满余温和余韵，如果你有同理心，一定会有一共鸣。《看我今天怎么说》是黄修平最成熟和完整的作品，个人认为这是他可以冲出国际的代表作。

《看我今天怎么说》并非一部让观众窥探聋人异常生活的“猎奇片”，而是一部充满诗意的“爱情片”，看似是延续黄修平旧作《哪一天我们会飞》的“三角关系”，但他在2025年1月11日于西九文化区M+戏院的映后分享会中表示，子信、Alan和素恩的关系，其实好比法国新浪潮电影《祖与占》（Jules et Jim）的三位主角。除了“身份认同”，“选择”、“融入”和“尊重”都是本片的关键词。面对社会上不同程度的伪善，以及种种不合理的制度，本片表面上是“聋人”的故事，实际上却可以为社会不同各界别的“边缘人”发声。

《看我今天怎么说》由聋人和健听人士合演，这是黄修平首次以聋人为主轴的电影，也是香港首部以聋人为主角的长片。手语是本片的重要元素，不只游学修和钟雪莹为本片努力练习手语，黄修平也学习了手语，故事里素恩在大牌档跟子信学习手语的一幕，正是黄修平的亲身经历。另一男主角吴祉昊虽然懂得手语，也为了演出而重新练习，以及作出调整。黄修平没有神化手语，他强调手语只是一部表达和沟通的工具，然而，《看我今天怎么说》拍出手语的美感，也成功引起观众对手语的兴趣。我在某次分享会后，就特别向当日的分享嘉宾，饰演小学生子信的郑进希请教“打边炉”的手语，以后可以用手语邀约聋人朋友打边炉。

《看我今天怎么说》剧本扎实同时，却是充满新意，本片有别于一般电影的平舖直叙，善用不同的音效，让观众听到素恩透过人工耳蜗所接收的声音，感受到她的实际生活，重点是没有过火，观众不会太反感，难怪邓学麟和关惠心获提名金马奖“最佳音效”，这正是本片的卖点之一。

《看我今天怎么说》的三位主角都有丽亮和精彩的表现！吴祉昊虽然是素人演出，却是令人眼前一亮，却不比另外两位经验丰富的演员逊色，黄修平擅长发掘演员的特质，以及发挥演员的长处，今次为大家带来的惊喜除了吴祉昊，还有上述的郑进希，以及饰演小学生Alan的黄𬀩恒，两位听障小演员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游学修比饰演《哪一天我们会飞》的少年彭盛华时更成熟和稳重，透过子信的固执和倔强，充满自信地表达出“聋人的自信”，难怪获提名金马影帝。钟雪莹金马封后，虽然有人说她爆冷，却是实至名归！钟雪莹在本片不只是脱胎换骨，简直是大放异彩，她除了改变发音、咬字和声调，甚至以眼神、笑容和身体语言来配合，演活了一个“有口难言”、徘徊于“聋人”和“正常人”之间的迷惘少女。钟雪莹的努力有目共睹，值得更多的回报！

《看我今天怎么说》的英文片名“The way we talk”，探讨当年强制聋人学童学习口语的过时教育方针同时，更呼应了故事里子信的一句重要台词“手语是我们的母语”，代表了本片的主题之一：话语权。《看我今天怎么说》让我们反思如何保留、守护、甚至捍卫属于我们的语言、生活和文化，重点是如何继续透过香港电影掌握属于我的话语权。

（专栏“何故火锅馆”每月刊出，标题由编辑撰写。本文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

作者简介︱何故，内向、忧郁而文静的作家，已推出超过 20 本小说。从电影和打边炉领悟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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