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车手日与夜|疫后竞争大单价减 车手日做16小时养家叹周身伤

撰文: 罗敏妍 黄学润 左朗星 梁伟权
出版:更新:

“我18岁有电单车牌已经系做紧兼职外卖员,直至到而家40几岁”,Gary至今在行内打滚廿多年,其中18年是全职外卖员,7年前转到大型外卖平台做外卖车手,见证行业的盛衰。过去3年外卖平台“疫市”扩张,外卖员人数暴风式增长,惟疫情后外卖需求减少,等候外卖订单的车手甚至比客人还要多,与此同时,黑工及单价下降等问题令行内竞争加剧,疫情后外卖员需每日长时间工作才能赚取足够工资,导致他们精神疲劳,增加发生交通意外的风险。

Gary慨叹为养活一家三口,一星期工作7日,朝9晚12共16小时,年终无休。他坦言工作生涯中经历过大大小小交通意外,轻则只受皮外伤,重则手臂严重骨折,几乎需要截肢。作为外卖业界的“资深从业员”,Gary寄语同行:“唔好因为一张单嘅价钱罔顾自己嘅生命,或者罔顾其他道路使用者。”

Gary自18岁入行,见证外卖行业近20年来的变化。(黄学润摄)

疫情后外卖行业竞争增加 订单供不应求

Gary早于18岁已到连锁薄饼餐厅担任电单车兼职外卖员,从此展开“迎送生涯”──迎接订单再把餐饮送到客户手里,于7年前转到大型外卖平台做外卖车手,廿多年来亲身体会到行业变化。

过去3年疫情期间,外卖需求大增,外卖平台逆市扩张,吸引不少人入行,Gary日常主要在旺角区送外卖,他留意在疫情后,旺角区的外卖员增加了3倍,“以前我谂旺角区,保守估计大概100个司机,或者可以讲系100个外卖员,而家可能接近500个外卖员”。

Gary表示,疫情为外卖行业带来很大的转变。(黄学润摄)

Gary分析,疫情期间很多人失业,为了生计而入行;即使疫情过后,有些人仍未能回到原本的岗位,或未能重新找到工作,故仍留在行内。他特别提到,有些外卖员是没有身分证的非法劳工,经由“蛇头”在外卖平台接单,然后再安排持“行街纸”的外卖员送餐,惟他指现时外卖平台公司并没有就此进行监管,令行内竞争大增。加上疫情过后,外卖订单减少、供不应求,甚至外卖员比客人还多,他形容“可以话系医生多过病人”。

Gary说,由以前10小时内能接40张外卖订单,变成现在平均16小时才接到30张单,“可能我坐3个钟头一张单都冇,咁就变相嚟讲,我要继续坐、坐、坐,坐到我认为我𠮶日个营业额,或者系个收入够,我先收得工,所以可能会导致(工作)12至16个钟”。

作为家庭经济之柱,Gary每天朝9晚12,有时甚至需工作至凌晨2时,年终无休,一个星期大概能赚取4,000至5,000元,勉强够一家三口生活。为了生计,Gary有时候在没有单的时候,查看其他送货平台会否有额外工作,或者是一些需送到元朗和粉岭等较偏远地、驾车需时的地方,“都好过你坐喺度2个钟,一张单都冇”。

外卖单价下跌 增加外卖员工作困难

除了外卖订单数目减少,外卖单价下跌同样令到Gary感到无奈。Gary所服务的外卖平台,一张订单收入是由“订单费用”及“加乘”费用组成。“订单费用”即是完成此订单时将收取的服务费,而“加乘”费用则会根据外卖员的“接单比率”计算,若外卖员的接单率在星期五结束前达到80%或以上时,就能额外赚取的费用。

Gary叹言,“(外卖)单价相差太远啦,疫情前$60几至$70几一张单,而家都系得返(约)$35”,单价减少令外卖员要延长工作时间赚取足够金钱,倍增疲累,导致他们驾驶时容易发生意外。

+2

对外卖车手而言,除了要担心单数是否足够外,亦要留心等单及送餐期间会否被警察“抄牌”,Gary表示“抄牌”罚款已占他们大半日的人工,有时候上落较大型、楼层较多的商场取餐,拆返时已见到电单车被抄了告票;驾车到客人地址放餐后,回来时可能又再被抄牌,而一张告票等于多张外卖单的收入,多抄几张会造成车手沉重负担。

Gary提到,有时候可能到了餐厅附近等外卖,但却发现正在“抄牌”,他也只好“踢单”,让出订单给其他车手,但此举会影响他该星期的“接单比率”及“加乘”费用,令收入减少。Gary叹指,由于外卖员不是以“抢单”形容争取工作,而是待公司派单,所以只能坐在电单车静候。所以一旦公司久久也不派单给外卖员,当接到单时,外卖员就会十分急进,冀能尽快完成工作接下一张单。他无奈说:“单价又低咗,变相可能个个都好急咁去做一张单,变咗急,就可能发生意外。”

曾因交通意外受重伤 影响活动能力难转行

做电单车外卖员工时长、竞争大、收入不稳,Gary曾经考虑过转行,但因为年纪及旧患问题,他认为未必可以轻易转行,“其实我全身都(缝)过百针,都周身伤痕,有钢片有螺丝”。他直言,驾驶电单车有一定的风险,在工作期间不时也会发生意外,例如因天雨路滑,或要闪避不守法,冲出马路的路人而跣胎等,“个盘骨位就(因而)收咗3口螺丝”。

Gary脱下外套,露出左手手臂。他忆述10多年前,仍在连锁薄饼餐厅当外卖车手,收工时于大埔吐露港跣胎自炒,硬撼石壆,令他左手的前臂双骨碎裂,造成10处骨折,当时医生甚至建议Gary切除左手,幸最终手臂仍能保住。由于前臂因磨擦地面而变得血肉模糊,医生用大腿植皮方法为Gary修补伤口,最后Gary休养了2年才重新工作。即使伤势不影响他驾驶能力,但他左手的活动能力至今仍受阻,无法伸直及屈曲自如。

当时Gary与连锁薄饼餐厅属雇佣关系,成功向社署申请俗称“车手奖”的交通意外伤亡援助计划而获得援助金,支撑受伤时期的开支。Gary说自己转至外卖平台后,即使发生意外后希望申请“车手奖”,但因公司以双方不存在雇佣关系,无法取得雇员证明文件,而未能申请津贴,最后只能忍痛继续开工。问及外卖平台为外卖员提供了甚么保障,Gary指,“佢(外卖平台)可能有一份好细嘅保险,你报返上嚟啰,会有返保险,睇下个赔偿额系几多,(金额)都唔系咁理想。”

恶劣天气外卖生意多 惟靠自己注意安全

访问当日,Gary由早上9时开始上线至晚上10时,接近13小时却只做了10多张单,加上晚上突然下雨,他说面对恶劣天气时会加倍注意安全:“因为恶劣天气,啲客都会叫外卖㗎啦,所以呢个时候都会博命啲、冒呢个风险,最多自己小心啲。”但如天气过于恶劣,他就宁愿早点收工。

作为家庭经济之柱,Gary每天朝9晚12,有时甚至需工作至凌晨2时,年终无休。(梁伟权摄)

为保障自身安全,Gary每日开工前都会检查其爱驱的“迫力皮”(又称煞车皮)及车胎等等。他指以前在连锁薄饼餐厅曾有为外卖员提供培训,教导外卖员如何替车辆维护及保养,加上当时车辆是由公司提供,很多外卖员能获得公司保障,但现在只能靠自己。他亦留意到有很多外卖员的车辆缺乏维修保养,“因为为咗悭成本,跟住悭换胎,见到条胎冇晒纹,(但)继续开紧工,卒之都系发生交通意外。”

为保障自身安全,Gary每日开工前都会检查其爱驱的“迫力皮”(又称煞车皮)及车胎等等。(黄学润摄)

冀政府立例保障外卖员权益 吁外卖员生命比钱重要

Gary观察到道路上会不少有持P牌和学牌的外卖员,有些外籍外卖员甚至只持国际牌,更有驾驶电动单车人士及无牌黑工等,他指驾驶经验不足是外卖员发生意外的原因之一。他冀望政府能立法规管外卖平台公司聘请外卖员的条件,并限制只有申请外卖员帐号本人才可工作,杜绝黑工,亦希望外卖平台可增设外卖员驾车的训练、加添保额,以及承认外卖员属雇员,而非“假自雇”,让他们得到足够的劳工保障。

作为外卖员行业的一员,Gary提醒同行“唔好因为一张单嘅价钱罔顾自己嘅生命,或者罔顾其他道路使用者 ”。

作为外卖员行业的一员,Gary提醒同行“唔好因为一张单嘅价钱罔顾自己嘅生命,或者罔顾其他道路使用者 ”。(梁伟权摄)

外卖平台Deliveroo及foodpanda回复查询指,外卖员属“自雇人士”。Deliveroo表示,外卖员按个人考量自由选择接受或拒绝任何订单,享受灵活弹性的工作模式。而foodpanda则表示,自雇身分可让外卖员弹性工作,让他们在工作上有更多灵活性及自主权,可以自行选择送递地区、送递工具、甚至同时加入其他送递平台以赚取更多收入。

就外卖员保障方面,foodpanda回复指,他们会为外卖员免费提供的“团体意外人身保险”及“公共责任保险”,所有外卖员均在送递时自动受到保障。foodpanda亦于2023年2月作出调整并再度提升“意外医疗开支”及“意外死亡及永久完全或部份伤残”等项目,并延长保险范围至送递时段前后1小时。另外,foodpanda亦有为外卖员提供道路安全指引、举办交通安全讲座及道路安全活动。

Deliveroo则表示,公司会为外卖员提供百分百免费保险保障,包括“个人意外保险”、“收入保障”及“公共意外责任险”。如因在工作期间受伤而无法继续工作,外卖员及其替代取单者均受保,可直接向保险公司申请。Deliveroo表示,自2018年9月27日起,其“意外保险”保险范围包括外卖员在线所有时间及离线后1小时,惟外卖员的车辆及装备并不包括在保障范围内。

香港有哪些外卖平台公司?

香港现时外卖平台公司包括Foodpanda,Deliveroo,以及....

外卖平台公司的外卖员是否属于自雇人士?

Foodpanda和Deliveroo的外卖员均属于自雇人士,所以他们的劳工保障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