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工血泪｜飞棚工堕楼下身瘫痪 细数行业陋习﹕某程度用条命去换
搭棚属高危行业，棚工长期身处半空，在竹棚之间穿梭往来，尽管身上系有安全装备，惟一旦发生意外往往非死即伤。现年30岁的赵先生，4年多前搭飞棚时，身上的安全扣断裂，意外由11楼直堕地面，导致尾龙骨受创而下半身瘫痪。他直言搭棚工作“外行人睇觉得好厉害，某程度上系用自己条命去换。”他解释业内存在不少陋习，例如为节省成本，没聘请合资格人士检查系稳点；有公司没有提供合适安全装备；而且不管是大型地盘抑或飞棚公司，只要求工人尽快完成工作，甚少认真监管，忽视潜在的职安风险。他不讳言，部分工人不时胡乱拆除连墙器，影响棚架结构，甚至不佩戴安全带就出棚工作，缺乏安全意识。
现年30岁的棚工赵先生于2020年，在一栋私人住宅11楼单位搭飞棚换水喉时，将安全带扣在煤气喉上，然后在外墙安装狗臂架。当他准备安装第二个狗臂架时，突然跣脚向下堕，原本可以救命的安全带虽仍扣在煤气喉上，但身上的安全扣却断裂，导致他整个人由11楼高堕下，犹幸下面数个楼层都有晾衫架卸力，他才得以保住性命。但当他着地时，背部剧痛，呼吸困难，要即时送入急症室救治。赵先生记得入院时要带氧气罩，未几陷入昏迷，醒来已置身深切治疗部。翌日医生指他尾龙骨有几节骨碎了，压着神经线，下半身有机会失去知觉及瘫痪。
赵先生坦言，虽然后来接受手术，弄好碎骨及加上支架，惟行动不便，家中环境亦不宜居住，现仍需留院休养，工作和爱情也因而划上句号。他受雇的公司有按照劳工法例发放每月五分之四的工伤病假钱，为期两年，早前已停止发款，故他自2022年起已没有收入；而公司虽有购买劳工保险，惟目前仍与保险公司商讨意外责任的比率，以厘定赔偿金多寡。赵先生坦言，自己没有大使费，现时只需要购买日常用品及缴付住院费，生活尚可应付。
做棚工3年亲睹行业陋习
事发时赵先生已任职棚工三年多，做过飞棚、招牌棚及地盘大棚，他坦言亲身见证过行内陋习，认为不少环节都有潜在风险。他解释做飞棚时，棚工要依靠主要用来承重的羊眼圈（eye-bolt）做系稳点，当棚工安装羊眼圈后，按理需要专业人士验证是否安全和足够承重。但曾在多间公司任职的赵先生直言，很多公司当羊眼圈是装饰品，甚至有公司安装羊眼圈后，为节省成本，没再找人验证，“公司要求搭到个棚就算啦，唔理你”。
此外，他指部分公司并没有为棚工提供基本的安全装备，“安全带都系要自己买……鞋、安全帽都要，呢啲好基本的装备都要工人自备”，然而每个棚工使用不同的装备，又没有人检查装备及工具是否稳固、有否耗损，实在难以保障工人安全。他坦言：“外行人睇就会觉得好厉害，或者系艺术品，其实某程度上都系用自己条命去换。”
大盘管工巡查不足 工人拆拉掹影响棚架稳固
除了搭飞棚，赵先生也曾在大型地盘开工，他认为地盘监管并非特别严格。他举例指，大型地盘虽然有多名安全主任及管工，但他们大多坐在货柜冷气房处理文件，甚少巡查地盘和视察环境，“（地盘方面）通常都系同你讲几多日之内要起货，总知唔理你点做”。他坦言，如果安全主任及管工尽责巡查地盘，工人也不会太放肆，工作环境的职安意识也会提高。
过去发生多宗棚架倒塌意外，许多时都归因于连墙器（即俗称“拉掹”）被人无故剪走，赵先生表示这类情况在地盘工作时司空见惯，因有不少工种都会上棚工作，“上一手可能用完棚架，觉得条拉掹阻碍，跟住之后就剪咗它，无大风，天气好嘅时候，就无问题”，倘若遇上风雨，又或者竹棚发霉，棚架就有可能倒塌。赵先生曾经向用棚的工人投诉，对方只推说拉掹阻碍工作，结果往往不了了之，他无奈道：“有啲事情今次没事，唔担保下大雨刮大风时就会出事。”
以自身经历忠告同业注意职安问题
赵先生认为，冧棚堕棚意外频生，也与工人的职安意识有关，他就见过有搭棚老师傅不佩戴安全带或安全绳，更将错误的观念灌输予新一代师傅，“(他们)成日讲‘以前我地都系咁做’”，结果令许多棚工“胆大咗”，“做得多懒得就懒，觉得有时麻烦”；他亦见过地盘的泥水工、油漆工上棚工作时，疑因天气太热不会带佩戴任何安全装备。赵先生直言，现时科技日新月异，“其实用（安全装备）好过唔用”，并以自己为例，如意外当日没有佩戴任何安全带，“可能已经唔喺到啦”。
竹棚业香港联会外务理事长苏天铭则认为工人欠缺安全意识的情况并不常见，但承认业内有陋习。
他解释飞棚搭拆程序，需要有一名合资格人士，例如工程师或持有职安局ACCP牌照（吊棚牌）人士，监督羊眼圈的稳固，以及棚工配戴的器械、工作程序合乎安全标准及没有遗漏。
至于安全装置，他指法例要求下，一般公司均会提供基碍装置，包括四点式安全绳、防堕夹，但很多工友，甚或公司会建议他们自行配备一套属于自己所有的安全装置，“佢识用自己装备……熟手用自己嘅嘢”，亦能符合用者的身型，他们对自己的装置有充分熟悉，并懂得自行检查器械，“埋位”前再由合资格人士目测再检查，“确保对套嘢上心照顾，唔系放工掉向地盘污糟邋遢，第二日有冇掂过化学品都唔知”。
他不排除有公司在工序中无做足检验，其一是可能该公司无ACCP牌人士，若找工程师检验要额外花钱及耗时；另一原因是安全系统是近年发展出来新事物，但棚工做惯手势，“你讲2、30年前啲师傅唔使揽带、唔使用安全帽，都可以出去做嘢，有啲嘢一路习惯咗，就成为唔好嘅习俗，但今时今日唔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