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社论|加价潮起、通胀势至 经济亟待拨乱反正
来年电费加价,中电两成,港灯四成半;九巴龙运、新巴城巴、新大屿山巴士申请加价,幅度一至两成;市区的士申请起表加两成至33元,并在拉拢新界的士一同加价;天星小轮两条航线的加幅最多,票价打算倍增,平日尖沙咀至中环的上层单程将达6.4元。随着加价潮掀起,通胀不再是统计数据,而是市民将会切身感受到的压力。
两电的加价在过去几天引起最多讨论。一则因为按照《管制计划协议》,中电和港灯这次加价并不需要政府批准,即是大局已定;二则因为的士、小轮可以不乘搭,电力却是不可不用;三则局长谢展寰以及两电多次提及加价较现时不足一成,被指淡化同比两成和四成半的惊人增幅。
赚钱仍可加价 加价仍可蚀钱
政府和两电说得冠冕堂皇,国际能源价格飙升,电费加幅亦已尽力减低。然而燃料只是成本一部份,事实上今年上半年中电和港灯的相关收入仍然大于支出,除税后溢利分别是15亿和39亿。两电大幅加价不是因为面临亏蚀,而是要维持《管制协议》所准许的资产值8%利润。谢展寰在立法会透露“曾要求不要赚取8%利润,但他们不认同”,而他的结论是“我们只能尊重合约精神”。
赚钱仍然可以加价的“游戏规则”,香港人并不陌生。每日四百多万人次乘搭的港铁,采用可加可减机制,方程式的参数包括物价指数、工资指数、生产力因素等,但不包括港铁盈亏表现,以致多次港铁录得盈利却仍然上调票价,结果为人诟病。人次三百多万的巴士则是近年屡录亏蚀,因此申请加价,但加价后仍然亏蚀,于是争取再次加价。
电力不可不用,港铁、巴士大多数人不可不搭,性质同属公用事业。它们不是一般的商品或服务,而是市民日常生活的必需,关乎社会利益,而且往往营运规模庞大。香港惯常的做法是交给市场经营,由政府批出专营权,甚至签订管制协议。有的加价要由行政长官会同行政会议审批,例如巴士、的士,有的按与政府订立的机制调整,例如港铁,两电、西区海底隧道则在指定范围内可自主加价。在周年电费检讨中,政府所谓的把关、磋商作用有限,两电仍然要以赚取8%利润为目标来定价,官员就只得一句“我们只能尊重合约精神”。
放任市场不带来最大效益
香港人的传统智慧相信市场可以带来更好的效益,比起政府更大诱因追求进步,而且往往做得更加专业。当然还有另一个重大好处——省钱。所以八十年代沙田发展新市镇是交给四大地产商来填海,九十年代兴建西隧是以BOT模式批给中信、嘉里等企业,政府一分钱也不用出。及后港铁上市,政府亦声称按巿场的商业原则运作,可以提高服务效率和竞争力。
以往政府官员拥抱“大市场、小政府”的理念,以“市场主导,政府促进”的方针自诩,但市场效益的神话在近十年八载一个接着一个破灭。经常加价的港铁先有沙中线偷工减料,后有列车出轨。巴士脱班不计其数,的士拒载屡见不鲜。西隧愈加愈贵,加重红隧车流,到头来“大家都输”。还有三百多万打工仔的退休供款也是交给市场打理,行政费尚未减到目标,这一年来却已随行情动荡而严重亏蚀,强积金犹如“强输金”。
香港作为美国经济学家佛利民口中的自由市场最后堡垒,却成为了市场失效的反面教材。佛利民的股东理论主张企业最重要的是赚钱,给股东最多的回报,这便是在履行社会责任。但当港铁、两电、巴士等赚取利润以对股东负责,我们看见的是市民利益往往成为代价,社会责任沦为空谈。经济繁荣的日子,企业牟利、裨益股东的做法或许争议较小,但如今经济下行、百物腾贵,香港放任市场而衍生的问题和矛盾便立刻暴露无遗。
欧美放任资本泛滥、社会不公
这次环球经济危机表面上是新冠疫情和俄乌战争造成,根本上却是欧美放任资本、财政不负责任所致。继金融海啸之后,美国再一次以宽松政策应付危机,股票市场在去年冲上历史新高,没有盈利、业务不多的个别股票也被非理性地炒高几十倍甚至过百倍。钱从何来?毫无财政纪律。钱往何去?不是投资生产,也没有用于消费,却在金融市场兴风作浪。在恶性通胀逐渐成为事实之后,欧美央行才急忙“收水”。他们以为可以透过货币宽紧自如地调控经济,想法傲慢,最终给现实教训,却是以民众的利益和生计为牺牲品。
资金泛滥造就了科技企业家身家大幅度上涨,电动车老板登上全球首富,身家一度高达三千多亿美元。货币宽松环境一过,企业面对下行压力,Meta二话不说裁减多达1.1万人,亚马逊开除了1万,Twitter据估计多达一半员工被解雇。打工仔未能共富贵却只能共患难,还未说在恶性通胀、百物腾贵的日子,基层更是首当其冲。水电煤、车费开支上涨八百、一千,对于月入万五和月入五万的人意思截然不同。
欧美激进加息若能压下通胀,或许算是不幸中之大幸。最坏的可能是通胀这头猛兽既未能驯服,经济又因为高利率而陷入衰退,物价和失业率一同趋升。
不管用长波理论来解释,抑或说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欧美经济危机一再发生,显然并非偶然。次级按揭、新冠疫情、俄乌战争都只是一个爆发契机,好像活火山那样定期释放压力,同时造成巨大破坏。尤其是自七十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结束、新自由主义兴起以降,欧美高度经济金融化以及金融空心化。金钱没有最多而只有更多,太多的金钱追逐太少的实质生产。美国借着美元的优势将代价输出国外,英国没有那样的实力,现在便承受着经济空心化、生产效率提不上去的恶果。
更好结合有为政府与高效市场
站在内地与国际之间的香港,一方面受外围经济环境影响,尤其是在联系汇率之下,美国的货币政策直接决定了香港的资金流动性,另一方面又因为与内地经济日趋融合,非常受国家政策以及经济发展所影响。汲取了四万亿、大水漫灌的教训,中央政府这次选择了针对性、审慎地提供资金流动性,如今在欧美面临滞胀风险之际,中国既没有通胀压力,亦保持了经济增长。香港暂时的通胀率仍然不高,很大程度是由租金回落所致,也因为不少食材来自内地,相关物价的增幅因而有限。然而上个月电力、燃气及水的物价已经同比急升一成三,对各行各业的经营成本必然构成压力,加上加价潮已经掀起,市民即使保得住工作也难保现有的购买力,最终形同齐齐减薪。
社会要求政府纾困的呼声只会愈来愈大,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很可能也会推出逆周期经济措施。但不论是电费补贴、交通津贴,甚至是再派消费券,充其量也只是授人以鱼,更何况最终得益的仍然是大企业、资本家。归根结柢,香港目前的经济问题源于市场失效,不但公用事业没有出现良性竞争、只追求股东利益回报,而且大多数的经济利润集中了在小部分人手中,而政府对于此等结构问题却一直任之由之。
国家主席习近平已经寄语香港“把有为政府同高效市场更好结合起来”,特首李家超应当依此积极改革。对于铁路、巴士、隧道,我们从不讳言,该回购的政府便该回购,该管制的便不能客气。不论是能源、交通抑或基建,公用事业应以社会责任而非股东利益为凌驾价值。再不拨乱反正,到另一场社会骚乱酿成的时候便一切已经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