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打疫苗乃社会承担 港人应该同舟共济

撰文: 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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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5月,香港疫苗接种比例仍未超过两成,日前更有变种病毒本地感染个案出现,令人忧虑新一波疫情会否爆发、旅游气泡会否再次告吹。疫苗接种进度落后,既源于社会忽视防疫所需的同舟共济精神,也因为政府尚未扭转市民情绪。接种疫苗远比不接种更能令社会安全,这是铁一般的科学事实。不论政府或社会,若然继续畏首畏尾,问题便难以解决。

随着新冠疫苗相继面市,各国应对疫情的策略转向普及接种疫苗。毕竟封闭边境、限制社交距离的保守防疫政策不仅需要付出较大的经济民生代价,且防疫效果并不稳定,一旦稍有松懈,整个社会又要由零开始。普及接种有效疫苗的好处正在于,它能更好地让社会的防疫措施从保守限制过渡到开放交流,平衡社会发展的需要,同时也是现有技术下更为稳定和持久的防疫方法。

在以限制社交距离为主要防疫措施的阶段,香港社会虽偶现爆发,但整体防控表现尚算不俗。然而,自去年底,部份国家或地区相继开始接种疫苗后,香港在疫苗接种上的表现却一直落后。截至上周六(5月1日)晚,全港有约93.6万人已接种第一剂疫苗,约51.8万人已接种第二剂疫苗,若以接种范围涵盖的约650万名16岁以上人口计算,接种率约14.3%,远远未达群体免疫所需的80%,也落后于以色列、美国、阿联酋、英国、欧盟等地。

自去年底,部份国家或地区相继开始接种疫苗后,香港在疫苗接种上的表现却一直落后。(廖雁雄摄)

落后的接种率或许不会带来即时影响。在目前限制社交距离的情况下,第四波疫情已逐渐受控,社会也逐步放宽交流。但这样的防疫效果难以长久稳定,零星个案在社会传播开去足以功亏一篑。而且,持续的限制措施需要社会付出很大代价。随着其他国家的疫苗接种率提高,如果香港的接种率依然落后,将很难和其他地区进行稳定的交流往来。

上周二(4月27日),政府公布食肆采取“疫苗气泡”四级制方案,可按员工和食客接种疫苗程度放宽堂食限制;另外,已接种疫苗的市民预计自本月26日起可免隔离前往新加坡旅游;政府更在计划以疫苗接种为前提,实现与澳门、内地的互通,不断增加接种疫苗的诱因。然而,市民的反应并不热烈。或许由于本港疫情不算严重,现有防疫措施暂时能应付需求,若没有急切的出境需要,市民可能缺乏接种的动力。正如疫情防控较好的地区,民众的接种意愿普遍不高。截至上月,澳门接种率仅6%,内地也只有约17%。可见疫苗接种意愿低,并非仅是香港社会面临的问题。

普及疫苗为己也为人

然而,这种对是否接种疫苗的考虑,显然更多虑及个人得失,而未有意识到疫苗接种同样是关乎所有人的社会责任——在接种疫苗的风险之外,还有失业人士在经济难以恢复时的困窘,跨境家庭、跨境工作者面临不便和分离的痛苦⋯⋯疫苗的有效保护不仅针对个人,也是在加强社会的免疫力。当愈来愈多适宜人群接种了疫苗,那么,那些不能接种的孩童、长期病患者等群体也能受到保护。

疫苗的有效保护不仅针对个人,也是在加强社会的免疫力。(欧嘉乐摄)

无论是美国总统拜登将国民接种疫苗肯定为一种“道德责任”,还是香港政府喊出的“为人为己”口号,都显示疫苗在保护我们自身的同时,决定着社会整体的免疫能力乃至疫情、民生经济的走向。这不是在鼓吹为了大局放弃小我的集体至上,而是点出被忽视的“同舟共济”精神的重要性。

正如美国初期应对疫情表现糟糕,该国政治学家桑德尔(Michael Sandel)便提到这不只是因为医疗资源和后勤补给上的匮乏,更因社会缺乏“同舟共济”的道德共情,以致没有在团结中互助,而是在各自为政中自伤。也因此,美国政府多次告诉民众“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呼吁社会团结抗疫;中国政府也在希望民众“共克时艰”;日本政府更喊出“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样跨越国族、团结一心的口号。这不仅仅因为个人决定在疫情下关乎群体命运,更是在实践亚里士多德曾提出的政治道德理想:一个社会不只是指人们共同居住的地理区域,其组织存在不只是为了经济的发展和生存的需要,更是为了通过这个社群让人们实践人之所以为人的美德,关心群体的共善和社群的共同命运。

当然,在没有特别需要、社会疫情也暂时受控的情况下,市民或许担心日后出现未知后遗症而对接种疫苗心存疑虑,这是可以理解的,但社会不应过度放大这种忧虑,而是应以理性态度从现有数据中求证。目前没有证据表明疫苗害死了人,副作用的程度亦相当有限,而且医学专家及监察单位一直在密切留意风险。另一方面,在衡量自身利弊的基础上,市民若能意识到这不仅关乎个人,更攸关社会整体利益,需要所有人共同承担风险才能跨过难关,我们的社会才能趋向于共善。

疫苗接种进度落后,既源于社会忽视防疫所需的同舟共济精神,也因为政府尚未扭转市民情绪。(欧嘉乐摄)

民意不能沦多数暴政

疫苗接种作为公共事务,既是个人选择,又关乎公众利益。是否接种涉及社会价值排序的讨论,也需要考虑疫苗对不同人的副作用和有效性等,或许没有标准答案。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当我们讨论这类公共事务时,很难避免立场和意见先行。公共事务的开放性和复杂性,决定了讨论各方即使基于同样的事实理据,也难以在认知上达致共识,从而寻求意见的统一,反而往往被不同的认知左右意见。比如,结合市民对政府的信心和对疫苗的接受程度调查来看,不难发现疫苗接受度与市民对政府的态度呈正相关;对政府信心最低的年轻人,对疫苗的接受程度也较低。虽然没有科学数据支持,但一些人已经相信接种科兴和复必泰疫苗不只会出现副作用,甚至会导致死亡,坊间甚至演化出“爱国打科兴”这类意见先行的论述,令打疫苗与否、打什么疫苗沦为意气之争。

在这种意气之争中,“民意”及对“民意”的理解和运用也被扭曲。真实的民意当然值得尊重,但若人数的多少成为公共论述的单一理据,便有违民主讨论的原意。其一在于公共讨论中的“民意”是可以塑造的,往往会随着样本的变化而变化,比如媒体罗列一些人接种某种疫苗或抗拒接种,显然不能代表该种疫苗更受欢迎或更有效,却容易左右市民的主观感觉。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只看人数而不看论点本身的合理性、科学性,那么,所谓的“民意”只会沦为对主流意见的附和,而无法捍卫科学和真理。唯有当社会求真,这样的“民意”才是有意义的,否则容易沦为“多数人暴政”的开端,成为意气之争的挡箭牌。

社会不可避免会有意见分歧,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保有热切讨论的空间和氛围文化。(余俊亮摄)

事实上,类似的情况不仅出现在疫苗接种的争议中。在疫情防控乃至其他领域的公共政策中,支持政府的人经常指摘一些意见“为反而反”,却忽略了政策制定的不足,没有意识到政府也要为自己公信力不足负上责任。至于反对政府的市民,实不应因着对政府的不信任而抗拒其一切措施,而是要切实监察和提出改善建议。面对公共议题悬而不决、议题事实基础尚未明朗而引发各派意见相左时,我们不应让讨论陷入政治对立的困局,而是应该努力将讨论重点放在价值沟通之上,并以建设性的心态寻求解决方案。若然放任公共论述变得愈加粗暴,只会进一步摧毁公民集思广益的可能,与文明、民主价值相违背。

一个正义的社会,不能只着重福利最大化,也不能只强调保障个人的自由选择,而是能让我们共同思考美好生活的意义。社会不可避免会有意见分歧,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保有热切讨论的空间和氛围文化。借由今次对香港疫苗接种的讨论,我们更需警惕香港社会讨论公共议题容易流于意气之争的现象,这不仅影响疫苗接种和疫情防控的走向,更可能缩窄未来香港社会理性讨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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