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管治团队离地万丈 重拾领导力刻不容缓
特区政府停止《逃犯条例》修订工作以后,香港乱局未见平息,社会迟迟无法重回正轨,这是任何热爱香港的人都不愿看到的。既然问题出现了,那就应该解决,但第一步是弄清问题根源。我们在上两期社论中指出,近期的连场冲突只是社会困局的缩影,其根源在于深层次结构矛盾极其严峻,而经济更是这种矛盾的中心。当局理应摒弃不合时宜的管治思维,积极推动经济改革,为香港建立一个全新的经济结构,借此化解深层次结构矛盾。假如港府继续不作为,对问题听之任之,香港只会继续折腾。
可叹的是,执政者依旧活在梦中。特首林郑月娥上周一(7月22日)见记者时,承认政府“有些工作做得不好”,“施政令社会有些怨气”,表明官员“希望找到怨气的根源”。在香港经历连场警民冲突后,市民怨气无以复加,林郑居然还停留在“寻找问题根源”,而非“解决问题”的阶段,其政治触觉之迟钝、对社会经济问题认识之不足、执政能力之低下,实在令市民欲哭无泪。
政府令人失望,作为执政盟友的建制派也“不遑多让”。新民党立法会议员、出身公务员体系的叶刘淑仪上周二(7月23日)与财政司司长陈茂波会晤时,提议以免审查形式,向18岁或以上香港永久性居民发放8,000元津贴,与“基层市民共渡时艰”。《香港01》曾多次批评,“派钱”看似慷慨,潜意识里只反映政府认为可借此麻痺市民,将市民当作猫猫狗狗,只知道索要猫粮狗饼。显然,管治精英根本没有能力直面深层次结构矛盾问题。各界必须质问执政联盟,香港已“衰到贴地”,为何仍弄不懂香港面对什么问题,以及如何解决问题。
概念认知严重偏差企业绝非经济全部
何谓经济结构?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先要弄清何谓经济。这个看似容易解答的问题,其实就是所有矛盾的起点。一些人认为,经济就是资源管理,或者是生产能力的管理,包括本地生产总值(GDP)的增减。这种观点并不准确,因为它把对经济的理解局限于对生产过程的简单认识上,而由于企业是生产的主导者,这种认识便把经济集中在企业身上,企业的蓬勃发展于是成为一些人眼中经济增长的前提,甚至是衡量经济表现的标准。这种理解当然是错误的。
经济当然与生产相关,因此亦与企业相关,但这只是事情的一个切面。以消费为例,它可以是企业在生产过程中的消费,但更重要的是,劳动者在参与生产之后,透过增加自己的收入,分享经济成果。根据西方经济学理论,如果一切理想,企业和劳动者可以实现共同富裕,唯事实并非如此。因此在过去百多年,各个经济体不断面对各种挑战,不断进行改革,但即使这样,我们依然看到这些发达经济体内部的各种冲突不断。
产业结构分配结构两者俱重不可偏差
经济改革不应只针对某个切面,而是应该改变整个经济结构,也就是彻底改变经济的运行方式。举例言之,日本就把战前以军工产业为基础的经济结构,转变为战后以高端电子产品和汽车制造为主的制造型经济;台湾也在蒋经国治下,把以农业为主的经济结构,转变为以高科技制造为主的生产型经济。中国的经济改革也值得参考—无论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建设,还是最近十年加快高科技制造式经济建设,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结构改革。
值得留意的是,上述改革虽然是结构性的,但大多局限于“产业结构”,并没有触及“分配结构”。在生产以外,经济成果的分配经常备受忽略,但它是经济结构的关键部份,因为没有分配,经济根本无法形成良性循环,难以继续支持生产。
在早期的分配中,工资就是分配的全部,但由于资本家的逐利本质,企业处于竞争优势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工资很快变得不足以支撑劳动者的再生产。为了支撑经济运行,西方经济体不得不进行所谓“二次分配”。具体而言,这种分配主要通过对企业征税,再通过福利来实现。但尽管如此,不少国家依然被指“分配不公”,社会上绝大多数冲突就来自这种分配不公。这亦是多个发达经济体虽然进行了产业结构改革,却依然无法避免社会冲突频仍的原因。
新加坡能推动改革香港缘何踟躇不前
回到香港,政府从来没有妥善处理产业结构改革和分配结构改革这两大问题。先谈产业结构改革,香港产业结构从来都是被动型的,一直依赖外部环境变化:1950年韩战爆发,促使本港从转口贸易型经济转变为轻工业生产型经济;1978年内地“改革开放”后,香港制造业逐渐北移,服务业成为本地经济主流。在上述两次转型中,港府严格而言根本没有主动推行产业结构改革,本港产业结构的调整,实际上都由外部环境变化所带动。
再谈分配结构改革。四大地产商垄断了房地产、零售、基建、电讯、港口,乃至金融等行业,基本上掌控了香港经济、民生命脉。地产霸权涉及庞大利益,当中的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而政府的“积极不干预”,更变相纵容许财团进一步坐大。
地产商垄断经济,其实不利分配:一来,这巩固甚至加剧本已存在的、资源分配严重不均问题,令贫富悬殊更趋严重;二来,地产主导的经济缺乏创新能力,以致香港无法通过增强创造力而提升生产效率,带动经济整体发展,遑论让更多人分享到经济发展的成果。
只要和新加坡比较,我们就可看到香港有多不济。两地经济规模相若,同属外向型自由经济体,而且都靠转口贸易起家。相异之处在于,新加坡从立国开始,一直根据世界经济变化,主动进行各种产业发展规划,其炼油、电子、化工、造船等行业,为不同时期的新加坡经济提供动能。相较之下,香港经济结构高度单一,驱动经济发展的动能严重不足。
香港的问题已去到惊心动魄的地步。以工资为例,其增长速度之慢,明显追不上楼价、租金、交通费的升幅。更令人扼腕的是,政府毫无进行二次分配的意识,以致香港的福利体系或许是发达经济体内最吝啬的。在这种情况下,香港出现“平行时空”:一方面,它有无数亿万富豪,港府亦长期录得财政盈余;另一方面,香港成为“㓥房之都”,许多基层市民苦苦轮候公屋,连理应安享晚年的老翁亦要“执纸皮”。
港府必须主动出击冲破阻力直捣结构
究竟是香港政府不认识香港的经济结构问题,还是她明知问题所在,却不认为有必要直视这些问题?这是社会必须探究的。《香港01》认为,有关问题早已清楚无误地摆放在大家面前,因此我们无法理解,为何港府仍旧活在梦中。
单从林郑月娥过去两年的工作,以及过往多年政府高层的表现来看,或许我们必须承认,这些“管治精英”根本不认识问题,昧于形势,甚至是被“自由市场”、“大市场、小政府”之类的教条和意识形态所遮蔽,完全无视社会已经存在的各种矛盾和冲突,即使林郑本身已被置于矛盾的中心。
当下,港府必先认识经济结构的挑战所在,从香港独特的问题出发,直面矛盾。在经济改革上,她必须发挥主导作用,包括引导社会对这种经济结构调整进行讨论,继而建立共识,一起面对挑战。
具体来说,当局必须协助各个行业进行调整,逐步建立新兴产业的人才储备,为各种新型产业提供基建支援和发展空间。与此同时,她必须管控传统利益结构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制约,包括高昂的租金;对于劳动者在经济转型过渡阶段内面对收入持续低迷的情况,政府理应提供各种纾缓措施,例如广建公屋、大幅调低交通成本,以及为老年人提供适切退休保障。同样重要的是,政府须全面改革教育体制,减轻教育成本负担,让产业发展与教育双轨并行,建立以人才和知识为本的新型经济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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