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再当选 美国深陷求变困局
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Donald Trump)在周二大选中击败民主党对手贺锦丽(Kamala Harris),时隔四年再度入主白宫。投票与点票过程比预期顺畅,开票结果也不留悬念,外界预期的选举乱局没有出现,但未来四年美国何去何从,却仍是个巨大疑问。这次选举进一步证实美国整体政治体系摇摆不定,缺乏明确的变革方向。总统四年一换,突显普通民众求变心切,但期待却不断落空。
特朗普阻碍美国“进步”?
“无论大选结果如何,自由主义在美国政坛的长期优势可能正在减弱。”大选结果还未揭晓,《纽约时报》却已先打定输数:“当历史学家回顾时,他们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由主义的优势已经结束。”选举结果比这份自由派大报可以预想的最坏结果还要糟,被美国自由派视为自由民主最大威胁的特朗普不仅赢得大选,而且极有可能横扫七大摇摆州,普选票数更是首度过半,以绝对优势重掌白宫。
自由主义往往和自由、民主、人权、尊严和平等概念结合在一起,它们共同构成了对美国选举政治有深刻影响的“认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纽约时报》形容,民主党与自由主义自2008年以来持续主导着美国政治,其实,立足于自由主义的性别、种族等政治文化认同,早在19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时已出现一波高潮,其后也并未离开过美国的政治舞台,有非洲黑人血统的奥巴马在2008年当选总统,就是认同政治的一次重大标志性胜利。
众所周知,特朗普冒起于奥巴马执政时期,奥巴马掌权的八年高举“进步”旗号,可是美国社会的内部撕裂在其治下没有缩小,反而不断加深,造就特朗普在2016年以政治素人姿态当选总统的巨大震撼。作为自由主义价值观的反面,特朗普连续三届参加大选而且均获得近半数美国选民的支持,充分表明认同政治所宣扬的“进步”在美国并不稳固,甚至并未真正赢得美国大多数民众的普遍认同。堕胎权受美国宪法保障半世纪后被推翻并成为本届大选一个主要议题,便是明显例证。
“问题在经济,笨蛋”
然而,认同政治论述框架之下的保守与进步对立,显然无法全面解释特朗普的崛起。特朗普的成功之道在于把握美国社会中广泛存在却遭到主流舆论忽视的的不安与焦虑,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政治资本。凭借对娱乐节目操作原理的精通,他比许多老练的政客更擅长激发民众情绪,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他比那些沉溺于华盛顿权力政治的主流政治人物更看得准美国的“民间疾苦”,看得到美国底层民众,特别是蓝领白人在经济空心化下的生活困境。虽然他骨子里与其所批判的华盛顿精英阶层一样有强烈的傲慢意识,也不时流露出种族优越感,但如同其他民粹政客那样,他善于以公平正义为口号,通过构建对立关系来激发民众的愤怒情绪。以达成自己的政治目标。
《纽约时报》对本届大选预先持悲观态度的依据在于:物价飞涨引发了选民的不满情绪,令性别、种族等自由主义议题的政治能量减弱,民主党也被迫在移民、能源等问题上偏离自己原本的主张。票站调查证实了经济确实是美国选民投票时最为关注的议题,民主党前总统克林顿提出的竞选口号“问题在经济,笨蛋”被奉为选举政治的金科玉律,然而当前的民主党似乎已背离了这个教条。选举前多家机构的民意调查均显示,美国选民对特朗普处理经济问题的信心,不仅高于缺乏经济论述的贺锦丽,也高于曾获诺贝尔经济学得主克鲁明高度赞誉的拜登。
左摇右摆的政治现实
事实上,美国社会最近几十年经历的变化不仅体现于社会价值观,经济结构也发生了深刻的转变,这些变化在选举中交织成了复杂的政治局面。特朗普的副手万斯在其畅销自传中,通过自身从底层逐步崛起为矽谷精英的经历,揭示了被民主党及《纽约时报》等主流媒体所忽视的美国社会的另一面,那是一个存在大量生活困苦、对未来缺乏希望的底层蓝领阶层,但他们的身份在主流政治认同话语中却鲜有体现。
对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万斯在自传中提到:“我尚无完整答案,但我深知,除非我们的社会开始提出更好的问题,比如为何我如此幸运,以及如何能将这份幸运更多地传递给我们的社区和国家的孩子们,否则我们将继续面临极其严峻的挑战。”如今,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回应这个问题的权柄,但对于许多美国精英来说,那或许只是特朗普之后又一个梦魇。
民生是最大的政治,当精英阶层空谈捍卫人权与种族平等等价值认同,却无法提出有效方法解决贫富差距、教育不平等现实问题,民众在漫长的等待中看不到自己的期望变为现实,只能寄希望于变革。奥巴马当年就是带着“改变”的愿景成为美国总统,但他的蓝图还未全面落实,就随着特朗普的上台而逐一遭到否定。特朗普同样想要改变美国,但他首个任期却在混乱中草草终结。其实,无论是奥巴马时期“占领华尔街”运动所代表的“99%的民众”,还是将希望寄托于特朗普的美国蓝领阶层,他们内心所渴望的是生活在一个更加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选举政治将他们引入“选举万能”的想像,却未能为他们带来真正的改变。
香港该汲取的教训
美国如今经历了一场让信奉选举民主制度的主流舆论无法感到自豪,反而充满焦虑的选举。亿计选民投票的时候,各大媒体提出的是诸如“无论谁赢得选举,美国都面临更多对立与抗争”、“美国的民主机制是否还能发挥自我防御能力”等等的担忧或疑问。
香港的情况与美国有着相似之处。在追求变革的过程中,面临着如何变的困惑。香港在特定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深受西式现代化思维影响的国际化都市,政治制度的发展亦以全面实现民主选举为追求目标。然而,西方自由民主体制价值空洞化的弊端,在香港亦显露无遗,回归以来,香港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直至2019年随作茧自缚的暴力骚乱而划上句号。当民主选举成为政治追求,既有社会经济结构造成的严重贫富差距,以及普遍存在的与香港“富裕”之名极不相符的恶劣生活环境等深层次结构性矛盾却一再受到忽视,而政治精英未能及时认识到改革的紧迫性。
香港的未来在于如何找到一条真正符合民众需求的变革之路。寻求变革的过程不仅需要政治上的调整,更需要深刻认识社会结构与经济转型。《香港01》一贯主张,香港应主动推进有力的社会治理改革,其核心任务正是将经济发展成果与民生福祉是否同步作为衡量标准,确保“公平正义”成为治理工作的根本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