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助理辛酸】双学位毕业只能影印过胶:有教师证却不能教书

撰文: 梁雪怡
出版:更新:

Kiki两年前毕业于香港排名不低的大学,修读地理社会科学学士及通识教学教育学士。双学位毕业,持有教师证,她曾经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长辈教落,考上大学前途就无可限量,Kiki诘问,这到底是否一个教育骗局?
谁知求职信寄出了五、六十封,竟一一落空,起初因著“有个学位”的心态,不想退而求其次当个TA(教学助理)。最难过的是,到了她要应征TA之时,也不是间间愿意约她面试。经历万重考验,终于当上TA,她却形容自己是个高级打杂:“在学生心目中你系老师,老师心目中你系‘阿四’。这一年半以来,最叻就系学识过胶同影印。”她一度觉得自己一文不值,甚至曾想过轻生......

适龄学童人数减 教师一位难求

立法会教育界议员叶建源指,教学助理、教师助理等职位大约在2000年出现。当时因为教改,学校需要大量额外资源,因此政府批出学校发展津贴支援,他说:“这笔给学校的钱没有指定用途,起初学校只是买硬件、设备,但慢慢学校发觉最需要的是人手,但这笔拨款又请不到常额教师,所以就开始请教学助理、教师助理等分担教学职务。”

加上适龄学童连续多年下降,2016/17学年更跌至谷底,参加中一派位的学生人数,较2015年减少近1,100人。去年每间中学只要有26名中一新生就可开两班;51名中一生可开三班,76名中一生则可开四班。莫说是全额老师的职位,连合约老师都一位难求。于是,一个又一个与教育相关的学位毕业生就要“争崩头”,连教学助理也成了救命草。教协曾推算,全港中小学的教学助理约有2000人,其中兼有教学职务的有1100人,当中有学士学位或以上的占八成五,月薪中位数约为1.2至1.3万元,与正式教师月薪二万多元相距甚远,超过半数曾在过去两年转职。

“有学校连CV都唔睇,只拣三大,你知唔知每一次系百几封信应征一个职位。唔系三大唔要,冇教学经验唔要。”25岁的她因为找不到教席,现在的工作又是短期合约,访问期间,不断说“只能说有十万个无奈”。(梁雪怡摄)

到底教学助理算不算救命草呢?Kiki语带激动地说,别以为当过TA一年再求职,就不是“fresh grad”(新鲜人),因为TA资历在学校眼中也是零教学经验,投放精神时间用以过胶、影印、设计壁报板过后,求职之时,她仍是白纸一张。

Kiki指,其专修科目是地理与通识,地理不是必修科目,市场不够中英数主科般大;以为通识科有市场?学校却会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教,让校内不够科教的老师兼教,以凑够教学时数。Kiki的专业就是校长眼中的配菜,可有可无。不过,她的学位总算为她加了1000元人工:原本其职位薪金是1,1000元,有双学位所以跳了一个point,至1,2000元。与Kiki同届毕业的同学,只有一两个成绩最顶尖的能在第一年当上教师,其余的,都在TA、AT(assistant teacher,助理教师)和代课老师之间载浮载沉。

TA的小确幸:拿起红笔帮人改簿

每当问起TA的职责到底是什么,Kiki都激动地说:“疯狂代课!老师请病假、学校有活动要老师出席你就要代课。代课不代表可以教书,因为校长说TA不是一个老师,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所以我只可站著和播片。有学生会说‘点解只系你代课,你系咪专业代课?’心里面有十万个无奈,但又可以怎样?”除了代课,学校要对外宣传,吸引学生,她就要设计壁报板。最幸福的工作可能是为成绩沉底的学生补课,和帮忙改簿:“去年有几十份补考卷,有老师没空改,叫我代劳。你会好珍惜这些机会,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个老师,因为可以拿起枝红笔。”

Kiki想当老师的初衷很简单,因为中学遇过一个很好的地理阿sir,想像自己他朝也能站在黑板前面教书,好老土,但她希望以生命影响生命。她whatsapp的大头照,就是她与两个学生的合照。她说,听到学生叫她做老师,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学生说,却只能用沉默和微笑回应自己的委屈。一年半的TA生涯却像个打杂,要学习教学的话,就要跟相熟老师“拍膊头”,问可否到其课堂观课。她又曾经向科主任争取:“不能转我做老师,不如转做AT?”AT是助理教师,工作范畴包括教学,部分学校的AT能坐进教员室,而TA则另坐别室。但科主任也无奈地答,明白TA的情况,但无能力帮忙,因为开位与否是由校董决定。当TA期间,Kiki自言努力自我增值,读很多与SEN(特殊学习需要)相关的课程,在地质和教育的非牟利团体当义工,如今她叹气道:“原来冇用㗎。”

当教学助理时,每次有教学机会,Kiki都会写下自己要改善的地方,或该堂的重要。(梁雪怡摄)

见工时校长说:你等多三四年就有机会

她说:“我本来觉得慢慢挨吓挨吓会有改变,但你做落去就发觉唔系𠮶回事。校长初初会氹我,做一年TA,下年考虑畀你教一科,最尾系冇咗回事。之前见工个校长都话,人口下降,老师呢行好少位,你等多三四年就有机会。我心谂,(继续做TA)三四年之后都仲系白纸一张?”

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差距,Kiki一度情绪失控,甚至在自己的上司--校长面前哭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冇用”,一度有轻生的念头。做访问期间她说:“一直心里面都有条刺,今次说出来没有哭我觉得自己好勇敢,之前一提起就哭,可能离开后,心境转变了。”月初有24岁女教学助理疑因工作压力,于大围港铁站跳轨身亡,她叹道有听闻新闻,亦引来友人关心。如今她未算一个“过来人”,毕竟也不算走过低谷,但她觉得只要环境转了,心情改变一下,就不会那么容易迫自己走入绝路。

TA履历等于白纸一张

Kiki会亲手制作工作纸,她喜欢在工作纸上加上《樱桃小丸子》,所以学生都爱叫她做“小丸子”。(梁雪怡摄)

半年前离开让她抑郁的职场,转到某区民政事务处搞活动,但合约至年底就完结,她又快要为前途奔命。她无奈地道,用了几年时间在大学学习教育,自嘲没有其他特殊技能,工作却一直与教育无关。她常常检讨到底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能力次人一等?慢慢地,她领悟没有当上教师的她,是败在机遇,生于学童人数减少的年代。也有与她一样没能当上教师的同学一直代课,慢慢累积教学经验,终于当上合约教师;也有当TA的同学因为遇上该校老师请产假,赚来数个月的教学经验,后来成功转职。

年底合约完结,有什么打算?Kiki说:“见步行步啦,我都惊呀,出到去又系白纸一张重头嚟过,算啦,系咁㗎喇!我知道要做老师真系唔容易,有嘢做就得。”

访问接近尾声,记者相约Kiki拍摄,问她明天有什么做,她说要到非牟利教育团体当义工。记者问,你还当义工,即是还未放弃当老师?Kiki笑了笑说:“系啰,我都想问自己点解仲做紧。”

教育界:有教学需要就正正经经请老师

立法会教育界议员叶建源认为,无论TA或AT都不是编制内的职员,就算有教学职责,在求职时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告诉宣称自己有教学经验。他认为政府需要检视学校需要多少人手:“点解要请助教?因为人手唔够嘛,所以政府需要改善编制,有需要就正正经经请助教做老师教书。其次是如果学校有短期或特殊需要先请助理,而唔系经常性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