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喂哺】哺乳发展史:元朝已经有奶粉 蒙古西征都靠佢?
去年12月,有的士司机上载乘客喂哺母乳的相片到Facebook,最后该名司机被捕,但亦有网民指乘客“唔围条喂奶巾,自己攞嚟衰”;到底21世纪的香港如何看待女性身体?
“妳的身体就是战场。”(Your body is a battleground)这是女性主义艺术家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于1989年一幅印在女性头像的招贴画上的宣传语,后来成了女性主义最著名的口号之一。身体不只是单纯的肉躯,更是论述与权力拉扯的战场。女性的乳房在各个时代被赋予不同意义。譬如基督教文明诞生后,女性最重要的角色是母亲;文艺復兴时期,裸体的女性成为艺术主题,但若女性的乳房巨大下垂,却又招人嘲笑。直到1960年代女性解放运动焚烧胸罩事件,开始让她们思考乳房的真正意义。
摄影:黄宝莹、龚慧
影像协作:曾梓洋
(此为系列报导之一)
听长辈忆述从前他们如何“凑细路”,那时在街上喂母乳也像我们吃饭般寻常不过。到底我们是从何时开始由吃母乳,变成吃奶粉?视母乳为不文明或次一等的选择?
在没有奶粉之前,母乳喂养一直是哺乳动物延续生命的唯一营养源。由犹太先哲口头传述汇集编纂而成的《犹太人法典》有此规定:新生儿必须哺乳24个月,不得提前断奶;以及不同意以牛奶或羊奶等人工哺乳方式来哺育婴儿。英国人曾经用羊奶喂养婴儿,甚至让婴儿直接吸吮羊的乳头。后来,愈来愈多人饲养牛,英国人便开始用牛奶取代羊奶,但很多婴儿活不过一岁。尽管牛奶里钙的含量非常高,但这种钙对佝偻病无济于事,因为这些孩子真正缺少的是维生素。记者曾就此说法查询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高永文,他亦指初生婴儿抵抗力低,大约2岁至3岁时才较成熟,母乳内的抗体、活细胞等,刚好可以填补这些不足,减少患上糖尿病、肥胖症、腹泻、中耳炎以及肺炎的机会。
有奶便是娘?代哺与亲自喂哺的抉择
根据德国学者卡尔格.德克尔(Bernt Karger-Decker)著的《医药文化史》记录,自古希腊以来,人类在母乳喂养上已争议不断。古希腊贵族认为产后初乳有腥臭味,未必适合高贵的贵族后裔,于是流行雇用乳娘。到文艺复兴时期,上流社会的妇女亦不愿自己哺乳,因此亦聘用乳娘代哺;1700年仅有半数的英国妇女喂哺自己的孩子。为此,医生、教士、传道者、卫道士纷纷抨击奶妈风潮,主张母乳喂养是母亲天职。
到17世纪的荷兰共和时期,喂母乳被视为公民责任,贡献国家。1788年,一群法国有钱的妇女成立“妈妈慈善机构”,受惠者的条件是必须亲自哺乳。
至18世纪时,法国哲学家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最著名的小说《爱弥儿:论教育》通过描写女主角苏菲(Sophie),确立理想母亲的形象,描述苏菲淌着乳汁的胸部,是她美德的证明,但他亦如此写道:“男人依靠女人的程度,比女人依靠我们的程度低……她们依赖我们对她们的赞美,依赖我们对她们魅力和美德的肯定。”从卢梭的描述,反映父权文化中,女性通过哺乳获得男性肯定。
奶粉VS母乳:替代品取代原品?
20世纪初,女性纷纷参与工作,奶粉成为代替母乳的良品。母乳固然历史悠久,但奶粉其实也不遑多让。根据意大利旅行家马可.孛罗在游记中的记述,中国元朝的蒙古骑兵曾随身携带过一种奶粉食品,由蒙古大将慧元巧妙地将奶粉干燥处理,成为蒙古军队出征欧洲的重要粮饷。不过,奶粉的大量生产及民用,还要等到20世纪发明了滚筒干燥技术及喷雾干燥技术。1950年代,美国首次生产出溶解性高的“即溶脱脂奶粉”,其后不断改良其即溶程度,至19世纪后半叶,英国和美国各自有5项奶粉生产的专利技术。此后,专为满足婴儿营养的配方奶粉亦面世。人们为“母乳化奶粉”欣喜,并努力将母乳的营养成分加入并改良奶粉,如发现乳清蛋白能增强免疫力,且对婴儿的肠胃负担很少,便在奶粉中加入尽量接近母乳营养的乳清蛋白浓缩物,奶粉商亦随之赚得巨额利润。
此后,就是母乳与“母乳化奶粉”之间的抗争了:
1968 年 | 德力克杰理佛医师以“商业性造成之营养不良”一词,来描述商业性促销行为对婴儿健康之影响 |
1976 年 | 瑞士之法院警告雀巢改变行销策略;翌年开始有联合抵制雀巢的活动 |
1979 年 | 世界卫生组织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呼吁制定国际性销售守则 |
1981 年 | 世界卫生会议中以118对1票,通过国际母乳代用品销售守则,只有美国投票反对 |
1986 年 | 世界卫生组织全体一致通过,禁止免费给医院母乳代用品 |
1988 年 | 母乳代用品公司仍继续免费提供样品,民间愈来愈多抵制活动 |
1992 年 | 世界母乳喂养行动联盟(WABA)举办第一个国际母乳哺喂周 |
1995 年 | WABA与妇女运动结合,于国际母乳哺喂周推出母乳哺喂增强妇女的权利 |
从国际到本土:香港的“母亲战争”
香港在1970年代,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已提供由奶粉商供应的免费奶粉,护士也会鼓励母亲们喂奶粉。因为奶粉能清楚知道宝宝吃了多少安士的奶,清楚说明营养价值;又认为婴儿吃奶粉会饱肚一点、较少哭,使奶粉成为进步以及可靠的象征。而1970、1980年代经济起飞,吸引大批妇女外出工作,奶粉在某程度上,亦解放了妇女的劳动力。
不过,当世界卫生组织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于1991年发起全球爱婴运动,又有世界性的国际母乳哺喂周,西方国家以至香港,就开始转向宣传喂哺母乳的好处。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资料,母乳的成分会随着婴儿进入不同成长阶段而改变:分娩后几天内分泌的乳汁叫“初乳”,是婴儿的第一道疫苗。“初乳”含有丰富的免疫保护物质,包括大量抗体、活细胞,能保护新生儿受感染,及保护婴儿的黏膜,减低患敏感症的风险。整个授乳期中,即使已超过六个月,母乳都含有这些免疫成分、成长因子、荷尔蒙、酵素等等,而这些成份并不存在于配方奶之中。
经过倡议组织多番争取,公立医院在2010年才开始遵照《国际母乳代用品销售守则》,不让母亲在医院取得免费奶粉。然而,因为数十年来,大家都吃惯奶粉,即使有妈妈坚持喂母乳,妇产科护士仍然动不动便会提议“补奶粉”。记者出席母乳喂哺朋辈支援计划“母爱蜜语”的分享会时,有妈妈忆述宝宝初生时血糖太低,护士建议补奶粉,妈妈拒绝后,护士却表示:“唔补都得,咪日日拮脚趾验密啲啰。”
哺乳从古至今,引发了一场又一场“母亲战争”(mommy wars),代哺与配方奶粉成为道德争论--哺乳方式应采用“埋身喂”,还是用奶樽喂食?又,到底哺乳是解放女性,还是成为约束妇女自由的桎梏?
有人认为社会主张喂母乳是母亲天职,是间接贬低选择奶粉的妈妈,这种眼光同样成为女性的枷锁,即如卢梭的《爱弥儿:论教育》中,强调母亲的美德从哺乳而来。在喂哺的过程中,乳房不是“圣母化”,便是“去性化”,“好妈妈”变得不再性感,妈妈与性欲几近分割。
台湾立法规定 每日一小时哺乳时间
不过,亦有部分社会学家、女性主义者如潘柏顿(Jennifer L. Pemberton)、夏士曼(Bernice L. Hausman)等认为哺乳是男女之间最为显著的差异,女性可决定何时喂、怎样喂,这个特殊经验亦可解放女性。潘柏顿认为:“喂哺母乳可以解放女性,让女性能强调性别差异,以消除由父权文化与资本主义的约束。女性能掌管自己的身体、挑战医学权力、反抗乳房被性欲化(sexualization),也是一种解决。”
说到底,喂母乳还是喂奶粉都应该由女性自行决定,没有任何压力才是解放;而为选择喂母乳的妈妈提供适当的设备,便是对女性最基本的尊重。近年,卫生署虽然推出了《母乳喂哺政策》,说明卫生署支援母乳喂哺的措施,但香港母乳育婴协会主席邓妙智认为政府的指引并没有约束力,雇主未必会跟随。香港的反歧视条例中的《家庭岗位歧视条例》,并没有直接表明歧视妈妈公众哺乳的行为属违法。
反观台湾已立法规定子女未满一岁,而又需要哺乳的员工,每日可享两次、每次半小时的哺乳休息时间。邓妙智认为政府有责任让雇主明白为需要哺乳的母亲提供支援是雇主的责任。立法会议员郭伟强去年在立法会提出有妇女反映工作环境的母乳政策并不友善,使她们不便照顾婴儿。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高永文回应,卫生署已于2015年向超过450间非政府机构及私营企业发信,鼓励他们提供“母乳喂哺友善场所”。香港女社工协会副主席罗懿明则表示,政府近年虽积极提倡妈妈喂哺母乳,但实际上并无相关政策或提出限期,要政府机构、公共服务机构,以及私营机构加设喂哺室或独立空间,令不少港妈无处喂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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