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逆流龙舟】脱义肢下水 截肢者与健全选手同舟共赛
如果失去了一条腿,还如何做运动?近日有团体组成截肢者龙舟队,准备参加下星期的国际龙舟邀请赛。截肢者中,有截去小腿的、也有截去整个髋关节的。如何登船扒舟,方法各异:有人先把整条义肢脱下来才上船,有人却执意跟义肢同行。尽管各有睇法,但“同舟”后,大家也是“共济”:尽力向终点冲。摄影:欧嘉乐
龙舟虽用手扒,却是全身运动:健儿在龙舟上手握桨杆,整个上身向前一弯,手连桨杆顺势提高,入水用力一拉,左脚则使劲撑著座位前方的踏板区以平衡上半身。重复以上动作,才能为龙舟提供动力。
翟文凤是香港截肢者协会的主席,也是是次截肢者龙舟队的主办单位。他们参加了香港国际龙舟邀请赛的国际展能锦标赛组别,大会要求健全人士的划手人数与残疾人士需各占一半,于是协会找来义工及截肢者组成龙舟队,上月开始练习。
“下水前,我会先脱掉义肢。”
文凤出生时,全身布满血管肿瘤,一擦损便容易血流不止,医生说那是基因突变。直至28岁时,她才截去右脚大腿,自此跟义肢为伴。但这回扒龙舟,她却不打算跟义肢一起登船。“下水前,我会先脱掉义肢。”她说,穿上义肢难以在龙舟上伸展自如,加上海水中有盐份,为了避免受海水中盐份侵蚀义肢导致损毁,所以她选择脱下。文凤拍拍“它”,然后佻皮地笑道:“不想几万元就这样掉到咸水海。”
采访当日龙舟队练习,义工与截肢者聚在一起,为比赛作准备。其他义工做伸展动作热身,文凤则坐在一旁拉筋。文凤和其他截肢者都在登船前脱下义肢。她走到码头边,一只脚踏在船上,由义工搀扶在船上坐下。她半个臀部坐下,座位上面垫了两块软垫防滑。教练大喊口号,“1、2!”文凤就单脚用力蹬伸,两手则拼命往前划。有时动作太快,她整个人失了重心,便从座位上滑下来,但立马挪挪身子再坐好,调整节奏,尽力赶上大队步伐。
虽然义肢对我们生活上有帮助,但对我们做某一类型的事情是有阻碍,这只‘脚’也不是万能的。
每次练习都要调节
“其实扒龙舟对我来说好难。”文凤说。文凤每次练习都不断尝试协调腰、手、背的动作。“正常要向前划,把桨提高,但教练叫我不要提高,反而用横划的方式,打横把桨扫向前,重心便不会偏移。”
义肢不是万能
义肢是辅助生活的工具,但一众截肢者都不约而同地说:“有时没有义肢反而更方便。”聂铭小学时已发现患上第三期骨癌,医生为他右边的髋关节截肢,整只右腿被切走。他也选择脱下义肢扒舟,他说没有义肢反而把重心放回身体,“虽然义肢对生活上有帮助,但对我们做某一类型的事情是有阻碍,这只‘脚’也不是万能的。”聂铭说。
当大部分截肢者选择脱去义肢为快,Paul却例外。“穿着义肢是我最舒服的状态。”Paul今年52岁,14岁有天他放学后如常坐火车回家,突然不慎从楼梯上跌下来,双脚跌断,整个人随即昏迷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榻上。他用尽力气坐起来,俯前一看,惊觉两条小腿被截去了。
我不坐轮椅,坐了一定无法再站起来,坐了我一定被别人抱到龙舟上去,我不接受这情况发生,所以一定要义肢下水。
义肢是最后尊严
他慢慢才接受自己截肢的事实。今天他两脚均装上义肢,走起路来比单脚截肢者困难。Paul坚持不坐轮椅,要靠双腿走路,因为义肢是他最后的尊严,“我不坐轮椅,坐了一定无法再次站起来,坐了我一定被人抱到龙舟上,我不接受这情况发生,所以一定要义肢下水。”他流露出坚定的眼神:“我想做回一个有尊严的人,截肢不代表废人,我明明可以站起来, 为何要坐在轮椅上?如果有能力做,就应该要去做。”他还不时爬山、游泳,几乎把所有运动都挑战一遍。
距离比赛还有几天,如何扒龙舟最好,他们说没有标准答案,也不求奖项。只是在船上、在地上,他们都不断摸索,用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做人。如义肢会磨损皮肤便脱下,如须有义肢才能活动便装上。他们都不讳言说自己是截肢者,凭着毅力向前冲,那是他们活出自己的最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