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老兵】美国机师逝世掀中港台悼念 74年后老兵遇上飞虎后裔
二战时,中国西南边境沿喜雅拉马山麓攀升的一条险要-- 驼峰航线。机师间当年有一个传说,“在天色晴朗时,我们完全可以沿战友坠机碎片的反光飞行,我们给这条洒满战友飞机残骸的山谷取了个金属般冰冷的名字,‘铝谷’。”1945年停战后,曾经生死相辅的机师们匆匆撤回自己的国家,甚至来不及交换联络方式。一段中美两国机师间的情谊就埋于高山间的铝谷墓下。
今年,一名飞虎队老兵在美国病逝,其家人期望收到来自中国的慰问箴言。有民间关注老兵团体自发巡回两岸三地九个地方收集老兵签名,交到远方的老兵家属手上。一个个被时代淹没的微小个体,70多年后得以再次“聚首”。
美国老兵生前避谈自己
今年2月13日,飞虎队老机师James Eugene Bryant以96岁高龄离世。二战时,James曾被派往中国作战。他从美国经南美、非洲、阿拉伯半岛抵达印度卡拉奇(今巴基斯坦城市),驾驶著P-51野马战斗机飞越驼峰航线抵达昆明,在异国领空与日军交战。
James的儿子1956年出生,同样取名James。小James忆述,爸爸每当谈及中国亦会说起空军的英勇与平民的牺牲,却甚少谈及自己在华贡献,“他是一个很谦逊的人”。由于爸爸五兄弟都是军人出身,起初他并不知道机师爸爸在华作战有多“威风”,倒是同学被爸爸所属的“第14航空队第23战斗机大队”名号吓呆。因为美国空军第14航空队第23战斗机大队(第74、75、76中队),就是由美军退休机师陈纳德所编制、赴华作战的空军队,曾于1943至1945年间,突破被日军封锁的西南运输生命线。战机飞机头部有鲨鱼图案,因而被人以“飞虎”相称。
飞虎队演变
飞虎队最初是指由退役机师组成的“美国志愿航空队”(American Volunteer Group,下称AVG)。这队航空队于1941年12月7日至1942年7月4日AVG活跃于缅甸和昆明之间,协助盟军牵制日军在东南亚的扩张。其后,愿意继续留在中国的AVG人员其后被编入“中国区空中特遣队”(China Air Task Force),再演变成“美空军第14航空队”。香港唯一健在的飞虎队老兵陈炳靖曾在其自传中提出,美国政府于1943年7月正式宣布第14航空队23战斗机大队第75中队队徽为“飞虎”,以纪念AVG。翌年,“飞虎”队徽扩展至整队第14航空队。
一个慰问带来一本横越两岸三地老兵签名册
年初,小Jame的中国商贸生意伙伴获悉恶耗老兵James逝世。曾问能为James的家人做甚么?当下,James提出家人希望能有一封慰问信,因为在美国,向逝者家属写一封纪念信表达思念,是一件寻常事。
万没料到小James的一句提议,变成一个横跨两岸三地九个城市的行动。James的友人在社交群组广发讯息,由旅美中国空军后人李安女士联络到广州关心老兵志愿组织,做出一幅纪念虎老兵James的海报并率先在广州发起签名,再传到香港。其后,香港关注义工团体莒光文化服务中心与相关机构,发起香港、台北、台中、台南等四个城市的签名行动。海报辗转传到James当年服役曾战争过的湖南衡阳、郴州、长沙及浙江杭州。最终合共收集200多个曾参与二战的老兵、退役将领及市民签名,向曾来华抗战的飞虎队老兵家属表达慰问。
对妈妈来说,是件很窝心的事。(For my mother, that’s very heartwarming.)
“这对我的家人意义重大”
上月,James的儿子James代替家人来港接收签名册。他坦言,从没想这当天一句话,会变成如此大型的行动,“这对我的家人意义重大,因为爸爸在中国的工作仍然被人记得。”James指,“对妈妈来说,是件很窝心的事。(For my mother, that’s very heartwarming.) ”父母结婚72年,让失去老伴的妈妈知道中国有人悼念爸爸是件很窝心的事。他笑言,过去两个月他每星期向妈妈更新签名册的去向,连妈妈也甚为惊讶:“甚么?你不是告诉我他们在香港,为甚么现在又到了台湾?”因此,他特意飞来香港,代替接收这本远征的签名册。
101岁前飞虎队老兵与63岁老兵之子
席间,小James首次遇上与爸爸同一大队的“飞虎”空军机师,101岁老兵陈炳靖伯伯。James指,爸爸的受训期曾与陈伯伯重叠。陈伯伯于1941年赴美,先接受陆军训练,1943年再转往美国亚历桑拿洲的空军雷岛航校受训。“ 所以他们可能彼此认识,这是不是让人难以置信?”
曾被派往中国执行日军投降仪式
后人不能确认两人是否曾相见,只知步出军校后,两人命运迂回。陈炳靖属美国空军第14航空队第23战斗机大队第75中队,战时在一次中越边境任务间战机坠毁,被俘后肩膀负伤两年,终告别机师一职;而James Eugene Bryant则属同大队的第74中队,初期驻湖南芷江,其后升至中尉。日本投降时,James 曾被派往中国杭州执行日军投降仪式。
国族相异的老兵:梦见同一时空下的战场
小James指,爸爸至死对中国亦有深厚的情意结,“他经常鼓励我去探索中国。”不过,他指大部分爸爸服役故事都是经妈妈转述。至小James长大后,赴中国经商遂开始追问爸爸在华经历,爸爸始开始跟他分享。“他有很多关于战争恶梦,但他从不深入谈及。”James谈及此时一度哽咽,“这是战争的一部份,和整个卷入战争年代的生还者的故事”。 陈炳靖伯伯及后受访时,亦曾谈及萦绕半世纪的战时恶梦。
当日James常坐在陈伯伯身旁,听著这位曾与爸爸在同一时空下作战的华籍伯伯故事。那些爸爸缄口不提的中国故事,像是陈伯伯毕业后乘洋船到美国三藩市,驾起飞机飞越险峻的喜马拉雅山。那天,带著签名卷轴离去的James笑言,“他的儿子和我有相似的地方”(His son and I have something in common. )。他希望能与陈伯伯的儿子保持联络,以延续父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