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十年‧3】不是黑工与罪犯 非洲艺术家:我们能做美好的事

撰文: 曾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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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港人提起难民总联想到“假难民”与“黑工”,去年香港教育大学调查发现,近半受访港人对寻求庇护者及难民观念跟“犯罪”扯上关系。然而,本港有一批滞港逾十年难民,没当黑工及干犯严重刑事纪录。在黑工与犯罪以外,到底他们这十多年又是如何度过?
摄影:高仲明
(此为滞港难民系列之三)

C来自中非,13年前因政治问题逃离国家。(高仲明摄)

“高度公平标准”:不包括旧制度的声请者?

上集提及,20名滞港超过十年的寻找庇护者,去信特首林郑月娥,希望争取人道居港权。惟他们要面对质疑,皆因为香港从不是《难民公约》缔约国,无缔约义务庇护或收容难民,何以今天要向他们提供人道居港权?

来自中非的C,是这20人之一。C于2006年已来港寻求政治庇护,至今13年。他指,这20名寻找庇护者在不公平的机制下被剥夺了十年,他们的皮肤可能与你不同,但内里跟香港人一样,他们都是人,“而我们正在处理这些人的生命”。

“他们的皮肤可能与你不同,但内里跟香港人一样,他们都是人。”(高仲明摄)

曾在博物馆解说艺术品 后因政府问题逃离国家

C长年生活于被铁腕管治的国度。正如部分非洲国家般,他的家乡在脱离殖民地统治后,虽成立新的共和国却延续昔日独裁管治架构。他形容,“当你说出你的意见,你的生命便会面临危险”。

C的多名兄弟姊妹因反对政府滥权被杀。他为此追查却因而被捕,他说,扣押期间被警方虐待至涉死边缘。(高仲明摄)

当时,C的多名兄弟姊妹因公开反对政府滥权被警察杀害。为了一起长大的血亲,他尝试调查并质疑警察决定,却因而被捕。他说,扣押期间被警方虐待至涉死边缘,“我被迫离开国家,不然他们也会杀了我。(I was forced to leave the country or they would kill me too.) ”

从没刻意选择香港,但当时香港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他解释:“当你逃亡时,你会先逃离危险,安全后你才会想下一步。”他于2006年抵港,翌年向入境处提出酷刑声请,并获处方安排接受面试。

在漫长的等待中,C从没放弃创作,坚持画画。(受访者提供图片)

等待七年获否决结果 欲上诉却面临转制

随后七年,他从早到晚默默等待申请结果。在非洲时,C是名艺术家,受过良好教育,并用自然、环保物料创作,向人解释当代艺术藏品。在漫长的等待,他坚持画画,又拿着胶樽、木块、布与皮革等物料创作。

直至2014年,入境处正式否决他的申请,他说打算上诉时,却遇上港府改制。他得重新递交“免遣返声请”的申请,惟申请于去年再度被拒,目前他正处于上诉阶段。“为什么等这么久?等待的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有生命,也会有梦想。”

《香港01》曾向入境处查询相关质疑,处方回复指,政府于2014年3月实施统一审核机制,借以执行终审法院的裁决,并履行《香港人权法案》及《入境条例》下相关的法律责任。纵然机制在合乎“高度公平标准”原则下,统一审核声请人就所有适用理由提出的声请,不少声请人以各种手段来拖延审核进度,如不断要求延迟会面让其提供更多资料,令声请个案大量积压。政府于2016年展开全面检讨,目前处方处理每宗声请的时间已加快至平均约10星期,预计可于今年第一季可完成处理所有积压声请。

从30岁走到43岁,最让C不解的是漫长等待。(高仲明摄)

“制度推你成为非法入境者”

从30岁走到43岁,最让C不解的是漫长等待。“如果你一年后告诉我,‘你不能留下’,我可以去找其他地方”,他说,入境时你的证件明明有效,但制度却推你成为非法入境者或逾期逗留,触犯法例才可作出免遣返申请,“再保管你的护照,让你无法离开”。

就扣起寻求庇护者护证一事,入境处指,对于所有非法入境、逾期逗留或凭借虚假身份进入香港等人士﹙包括免遣返声请人﹚,处方都会依法对他们作出调查。由于这些人士的旅游证件与其触犯的罪行有关,因此需由入境处保管作调查用途。当有关调查完成后,署方会利用相关人士的旅游证件作安排遣返之用,并会于有关人士离港前交还。

他为自由而来,却在制度里消耗十三年。“如果你第二年跟我说不想要我,那我可以离开,找第二个地方。”(高仲明摄)

“他们在心理上杀死你。”C说。在香港,寻求庇护者无法工作,甚至无法做义工,他指不少寻求庇护者只能从早到晚坐下来等待,“他们不知今天星期一、星期二还是星期三。”而他却为自己寻找意义。在无法工作的13年,他坚持运动、创作、画画,希望用创作让香港人认识非洲。他的作品色彩依旧斑斓,细小的蜉蝣说:“我们也能做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