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修复】数据修复工程师从屋邨电脑店做起:数据比记忆更实体
身处数码化年代,数据写下我们的人生:每天拍下的无数生活照、挨过好几个通宵写好的文件、成千甚至上万个身边人的电话号码……再重要的资料,就在电脑、电话屏幕一闪、画面全黑后,可在瞬间消失于无形。数据修复(data recovery)是伴随数码年代而来的工种。数据是一种怎样的概念?做数据修复的工程师Allen,曾替无数遇上“死机”的人抢救数据,他如此看:“数据,是一种思维的转化、经历的转化。在我看来,它比记忆更加实体。”摄影:吴钟坤
抢救早逝女婴过万张相片
没有人会想像到“数据”之于我们有多重要,直至它消失的一天。郑董(Allen)在一间专门提供数据修复服务的公司工作,职称叫“无尘房工程师”,意思是负责修复与硬件问题有关的数据。无尘房(cleanroom)是他的工作间,他在里面替客人“开盘”,抢救因硬碟失灵而遗失的数据。
某天,写字楼来了一对夫妇,太太哭成泪人,令到路经她身旁的Allen印象深刻。那对夫妇刚历丧女之痛——出生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儿离世,而储存于电脑外置硬碟内的BB相,某天突然全部读不到。女儿只活了几个月,她生存过的证据,也许就只有这过万张相片,那种遗失的痛苦,非笔墨言语所能形容。
“看到她哭得眼红,那么伤心,一定会触动。心中觉得,我能力范围做到的,都要尽量帮。”同事接过他们交来的硬碟,转交Allen处理,他心知这次的数据抢救,对夫妇俩意义重大,“那些相片都是回忆,好想救回来。”那硬碟因物理性问题(mechanical issue)而失灵,修复技术上不算艰难,但救到那刻,Allen打从心底感到兴奋。“硬碟内过万张BB相,最后救回99.9%,最后只有一、两张未能读到。”
数据修复,就是这么一回事——看似冰冷,却充满人性。
数据无非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数据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某几年、甚或一辈子。所以我们都知道,客人会拿来修复,那些数据,一定对他们很重要。
丈夫遇溺 手机也返魂乏术
Allen觉得,他们在无尘房“开盘”的工作,有点似急症室,分别是他们所“抢救”的是一种无形的介质(medium),或者准确来说,是抢救消失的“回忆”。
当然,也有“返魂乏术”的数据。有次,一位太太来查询,其丈夫因意外溺毙,在海中漂浮了两、三个月才寻回尸首,遗物中有一部手提电话。“太太想尝试取回手机的资料,但无奈,因海水锈蚀手机太严重,是物理性摧毁,我们想尽办法都无法取出任何资料。虽然客人理解,但我们也确实有点灰心。”Allen说。
猎头公司引荐入行
Allen在四年前,透过猎头公司的介绍而入职Ontrack这间专门提供数据修复服务的公司。公司来自美国,约十年前来港开展业务,客户除了一般消费者,亦包括大小企业、上市公司、律师行、银行、政府部门等。数据修复经常需要触及敏感资料,所以聘请的专业人员都需要经过品格审查。有时,Allen需要亲身到客户的办公室做数据修复,他说最高程度的保密工夫,是完成数据修复后,在客人面前删去电脑内所有资料,并直接把整个电脑硬碟拆出,还给客户。亦因此,数据修复一直予外界一种神秘的感觉。
由屋邨电脑舖做起
Allen自小对电脑深感兴趣,读中二时已会自己砌机,求学年代,他在屋邨电脑店由暑期工、兼职做到全职,维修、砌机、零售到普通的软件数据修复都“一脚踢”做过,“屋邨店通常没有请好多人,所以什么范畴都要做。”后来,他在香港修读英国的IT遥距大学课程,慢慢踏入电脑行业,“我对软件的兴致不大,programming、揼code都不太感兴趣,却喜欢做动手的hardware工作。”
初被罗致做数据修复,Allen心中对这行业只有个概括印象,技术还得边做边学,他最记得上班的第一天,就是要飞往新加坡接受培训;入行四年来,他亦要不断参加公司的遥距进修课程,“实在应付太多类型的工作,要一直学。”他形容,每一个修复数据都是独特的工作,“即使相同型号(电子产品),损坏情况都不会相同。没有一个 job是完全一样的,所以一直有新鲜感。”
别随便找店舖修复
没有相同的意外,但硬碟受损,源起都离不开几类原因:湿水、跌毁、曾被打开(即第二手修理)。湿水,可以是咸水、淡水,倒翻咖啡或茶于手提电脑上自是常见,曾有女士游船河,把手机放入手袋中,一个浪扑过来,海水溅入手袋,手机竟就报销了。至于跌毁,Allen形容是“地心吸力的错”,许多时都无从避免。而在他们接收的修复个案中,有15%属于第二手修复个案,硬碟曾被打开,估计曾送往维修却不果,Allen见过那些硬碟上有指纹、尘埃甚至果汁,反映上手修复硬碟数据时之粗疏程度。
他形容,许多人在遗失数据时,因一时慌张便寻找最就近或最便宜的地方去修复,却没想到若处理不佳,曾经打开过却未有妥善处理的硬碟,可以进一步令数据损毁。在无尘房才“开盘”,是做数据修复最妥当的规格。
什么是无尘房?无尘房(Cleanroom)是一个透过将气压长期控制为正压,将经过滤的空气加入房间,从而减少尘埃,提升打开硬碟时,修复数据的成功率。现时专门做数据修复的无尘房工程师,估计全港不超过20人。
数据修复专家:我日做4份backup
既是数据修复专家,Allen见尽人们遗失数据时的慌张无助,他说,九成人是为了相片来寻找修复数据服务。他则笑言自己最惨痛的遗失数据经历亦是为了相片影片,是“在做了3份backup的情况下仍然‘全炒’”。“那时我已在电脑店做,见得多遗失data的个案,已经好有警觉性。”当时他已把档案抄写到3个硬碟中,“谂住第一份唔见,不紧要,还有第二份,但都唔得,以为仲有第三份,点知,唔觉意format咗。”还觉得数据是可靠的吗?“如果你在做了足够backup下依然唔见,我只能够说:好真心,你只能够认命。”
“Data lost不是必然的,只要做足backup。”几近是Allen的座右铭。什么为之“足够”的备份?Allen的定义是:4份。第一重是家用的小型伺服器、第二重是独立硬碟、第三重是cold backup,即平日不会使用的硬碟;最后一重是云端储存。“都是相片,我有好几百GB的相,都是旅行和去观鸟时拍的。”
数据之于他,是一个“实体”:“数据是一种思维的转化、经历的转化。我们没得与人分享脑海中的记忆,但数据却是‘实体化’了我们的记忆,可以与人分享、或做永久的保存。在我看来,它比记忆更加实体。”
英剧《黑镜》(Black Mirror)曾有故事,异想人类可以把意识上载云端而得到永生。数据人生,可以有几永恒?而永恒其实又有几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