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女子发起修复将军澳公园 曾历地震海啸:我们有手不需等政府

撰文: 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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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Carola,那位在山竹灾后,发起在将军澳海滨公园执拾被强风冲得散乱的砖头的智利女人。打风后第二日,我和摄影记者在将军澳海边遍寻她不获,只见50来60个街坊密密执起砖块,铲起封住道路的泥沙,有些人正指挥其他街坊,分配人手。沿路问街坊,是否认识开初发起人Carola?“不,我只是见这里需要帮忙,便来帮忙了,我不认识发起人。”几个妈妈异口同声地如是说,他们身旁的孩子挖泥挖得兴起,大热天时,污泥满布他们脸上,人人大汗淋漓但专注。
这是从智利来的Carola Ross没有预想过的事,灾后她一个人动手修复社区了,慢慢两个人加入,结果200个、300个,不需认识发起人,只需加入将军澳义工WhatsApp群组,每天分享自己观察到海边还有什么地方未修好?需要人帮忙?有人说这海滨公园诚然是“将军澳人重建的公园”!
(摄影:高仲明)

Carola觉得社区是Everything。“如果你痛或伤心,通过和别人分享便减轻一半。如你快乐,通过分享便有双重的份量。”
不需等政府,我有一双手一双脚,你要加入吗?
将军澳街坊 Carola

属于将军澳人的海滨公园

“我们刚在日出康城那边的单车径,那边有另一队街坊。”Carola终于出现了,她穿著自己在智利卖的水鞋和背心牛仔裤,精神爽俐地笑。“更多的人来了。”

Carola来港五个月左右,就住在将军澳海边,屋子的落地窗面朝大海。打风那天,她看著自己家对出工地的巨型水管随水飘浮,整个公园消失在海水中。翌日,她走到公园拾起一块块被冲散的砖头。

开初,有人用怪异眼神看著她,“你应该等政府啊。”

“不,我有一双手一双脚,你要加入吗?”

“不、不,那是不被允许的!”街坊说。

“路人一开始觉得我疯了!”Carola说。
第一次见那么多将军澳人出来做同一件事。
将军澳街坊Daniel

Carola 继续徒手搬砖,直至第一个带著两个孩子的男人加入。慢慢,又有女子落街带来十几对手套和水,有些人本来在拍照,Carola说:“不要拍了,来帮忙吧!慢慢从一个人、两个人,变得二十个人!”

将军澳海滨公园是周围屋苑街坊的聚脚地,连异地客Carola也爱上这条沿海远眺港岛东的单车径与行人路。街坊Daniel在将军澳长大,他常去海滨跑步,很直觉觉得自己在停课日要为它做点事。“这风比天鸽更严重地摧毁了公园。这是将军澳唯一一条很美、当风的海边路,能连往很多地方,像我从康城走去宝琳也可以。”他说:“算是第一次见那么多将军澳人出来做同一件事。”

这个星期,将军澳街坊自己铲泥、搬砖,难怪有人说,这公园是将军澳人重建的公园。

将军澳人们来一张自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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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比起过往几年的台风都强烈,天文学者预料未来只有更强的风。
纵然城市毁坏了,我们还在,可以在下一次灾害来临前准备好。
将军澳街坊 Carola

“纵然城市毁坏了,我们还在”

她给我看照片,照片中一个智利人在废墟中举起残破但鲜明的国旗。“这最能代表我们的情感——纵然城市毁坏了,我们还在,可以在下一次灾害来临前准备好。”2010年地震后,政府不定期办全民参与的灾害演习Plan Deyse。

智利人从四岁左右就在学校学习地震时要怎样做,“所有智利小孩都懂在天灾中自处。”她说,“我的小女儿也能示范地震的 Dos and Don’ts。”例如一个小孩负责开门,另一个负责关灯。例如躲到结构较强的门下或大型家私底下,不要慌张逃跑、尖叫。待地震停了,大家才去避难区域。

城市规划也是值得反思的一环,“几年前,智利开始在一些地方重建缓冲,譬如不会容许在有机会水浸的海边放置工地和杂物,只能建设公园。”她说。

城市毁坏,是时候反思我们与大自然之间,是挥霍抑或学习共存?

极端气候来临,是时候认真想想了

台风山竹来前,Carola早两天就收集几大筒水。邻居和朋友很疑惑问她为什么?“因为打风会切断供水啊。”最后大厦的水停了大约三日。“我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

相较智利,香港想起台风只想到“李氏力场”、台风假,甚至不少人以观浪和玩弄社交媒体的救灾警报系统为乐。城市近年面对的天灾以山竹最为凶猛,揭示城市虽然维持工作节奏,但不论是防灾意识、树木法、灾后修复和城市抵御力都令人担心——下一次灾害来临前,我们可以怎样学习防范?

停课日,很多小朋友跟父母到社区亲身学习修复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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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幸运,500年前世界还没有塑胶,我想知道500年后,我们留下了什么给下一代?我想是时候好好思考:要怎样处置塑胶?香港的垃圾筒塞满胶水樽,要怎样重用及回收?
将军澳街坊 Carola

早有科学家和天文学者提出,随著全球暖化,未来台风风力将会更强烈。(详看:【台风山竹】风暴潮或一年一次?土地规划破坏环境 削城市抵御力)智利的灾后动员,Carola觉得未必能说上是在大自然面前谦卑,只是当你长期与灾害共处,你便要学会共存。“我们只是不想更多伤害和死亡。”她说。

在杏花邨,海水卷来了20年前的塑胶樽。Carola看著垃圾围城的新闻照片说:“胶要用上几百年去分解,我们很幸运,500年前世界还没有塑胶,我想知道500年后,我们留下了什么给下一代?我想是时候好好思考:要怎样处置塑胶?香港的垃圾筒塞满胶水樽,要怎样重用及回收?”2016年,香港平均每日有超过一万公吨都市固体废物被送到堆填区,其中两成多为塑胶垃圾,相等于90架双层巴士的重量。她不想把这些胶留给后代,也相信改变消费习惯可以令食物公司改变包装方法,“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

我们将会留下怎样的环境给未来的下一代?

平凡人也可以重建社区

风后第二日是智利国庆日,Carola在家中挂满了国家颜色的装饰。即使智利灾害频仍,她并没想过要移民。“你想过离开香港吗?”她揭开一本智利的风景摄影集。“我很爱智利的山水和动物。”

Carola很爱智利,短短三月留港,她也爱上将军澳的人了。
像我们一直很享受将军澳海滨公园,天灾来了,我们便一起把它回复原状。
将军澳街坊 Carola

“我也爱我们的团结。有灾害时,有人指挥分组,有人送来物资,有人会问周遭独居长者,他们需要帮忙吗?这是智利人的做法。”像她2010年撒离近火山的家园那次,车子停在一条破落的村庄,村民问她要一起晚餐吗?“他们说可以分享水和食物,快进来!”

“国家有很坚固的建筑,人们有好的准备,即使防灾时有失误,我们除了投诉,也同时可以去学习,然后继续向前走。”她说:“穿上手套和鞋子去重建。我并不特别。像我们一直很享受将军澳海滨公园,天灾来了,我们便一起把它回复原状,不需要等政府,这些小事,可以由我们做起。”

Carola只是其中之一,将军澳所有街坊,都是这次公园重建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