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嚟过】狱中课程无助高学历释囚:40张证书都揾唔到工
Johnny是一名会计师,架著幼框的眼镜,朴素斯文,身上却贴著一个一辈子也撕不下的标签——“更生人士”。5年前一子错,因经济犯罪而入狱,不断强调“见过鬼都怕黑”。进去了,才知道昔日政府宣传“更生”的概念、为囚犯提供职业培训,出到嚟又系一条好汉等等,原来都是谎言。他说:“狱中很多工作及课程,实际上对更生、获释后的前途没有多大帮助。”在西方监狱培训课程受到雇主认可,香港为更生人士而设的课程,拿过证书后就连课程程度也无从稽考。
对于低学历的释囚,要找到工作重新适应尚且不易,何况一批高学历的更生人士?政府近年嘴巴虽说培训本地人才,实际上却专注输入外地的专才。与其如此,政府应否致力优化惩教署的职训课程、改善监狱图书馆等设施,以致善用这批“已更生”的人才?
狱中工作对获释后就业作用不大
从被捕到等候判刑期间,唯一能自由出入牢房的是蛇虫鼠蚁,身体仍能自主的就是眼球,每天百无聊赖,Johnny心中充满了懊悔,每分每秒,都自我拷问着,“点解会犯法,搞到咁大件事?”这一等,等了两年之久,再被多判三年刑期。他形容那五年,不论身在收押所,抑或在监狱,都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谈不上辛苦,监狱不如电视电影般恐怖;心灵、精神上倒是十分难过。”
监狱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生锈的铁枝与围栏,一个封锁自由令人懊悔的笼牢,一处以规律生活剥夺自主、自我的世界,怎样谈上更生?
Johnny形容狱中生活如被设定好指令的机械人,每天6点半起床,7点吃早餐,9点工作到12点吃午饭,2点工作到4点,吃晚饭,7点回监仓,10点熄灯睡觉,这种生活如烙印的印在他脑海:“现在我闭上眼,狱中生活都仍然历历在目;刑期中后期,早上闭着眼都知道怎样走出去”。他以一个“闷”来总结五年的经历,亦因为过于纳闷、规律的生活,连日后获释,要找什么工作、过什么生活,都无法想像。
以为囚犯狱中都过劳碌的生活吗?不。狱中每天的工作量其实不多,内容亦不见复杂,Johnny有段时间负责车衣房工作,没有工作的日子,盖几个印,不到十分钟,当日工作就完成了。在监狱里的时间没有好好善用,“唔系你唔想做,但真系冇咁多工作畀你。要说能学习技能,有助囚友获释后重投社会,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很多时根本谈不上。”
课程等于自修:冇堂上、冇老师
前保安局局长李少光曾经指监狱中的工作,以及惩教署开办的职训课程,是希望帮助囚友在获释后尽快找寻工作,重新融入社会。据惩教署更新服务资料,成年及青少年在囚人士课程,共涵盖建筑、商业、餐饮、零售、旅游、电脑应用、健康护理和物流支援、办公室、商业实务、个人护理和屋宇装备等范畴。
以上提及的课程,涵盖领域看似广阔,体力、脑力劳动兼备,Johnny曾经报读心理学课程,他形容课程的细节:“好皮毛,介绍颜色心理学、形状心理学,连基本理论都未到。”上课方式无异于自修:“派笔记给你自己读,做功课。做好便寄出去,有人改好,写上分数就寄回来。没有课堂,没有老师,没有考试,没有问,没有答。最后你的分数合格,便给你证书。有时不明白,都只好照笔记抄,没有其他方法。”他利用晚饭后到关灯前的空余时间读书,最后收到证书,却不知道课程属于资历架构中的哪一层级,程度之浅亦不可能找到相关的工作。
与其他囚友闲谈间,Johnny得知不少人报读课程,纯粹是没事多磨;其次是想争取假释:“假释计划要计分,分数高,机会自然大,大家都会谂,读多啲书,分数就会高啲。”那么,课程对获释后找工作有用吗?他皱皱眉道:“老实说,木工、钉板之类是有用的,读完出去,会找到相关工作,因为不用证书,亦比较少考虑犯罪纪录;但例如心理学、会计,一来程度太浅,二来有案底,对于更生、就业,也没多大帮助。我认识一些囚友,多年来读了三、四十张证书,出到去都系揾唔到工。”
Johnny认为,课程中有不明白之处,要上网找资料是不太可能,但至少要有老师来授课讲解;借书列表亦要增加参考书数量,翻新过于残旧的书藉,囚友才有机会认真学习:“现在大部份都是小说、故事书,最多人借金庸古龙,够厚,可以看很久;偶尔会有一两本参考书,但又黄又霉,而且是20多年前的版本,不符合新课程需求。”
狱中工作及学习配套支援不足
香港社区组织协会在2009年的《更生人士就业障碍研究》,访问了78名更生人士,44.9%为初中教育程度,20.5%有高中或以上学历。研究提到,惩教署指在囚工作为“技能训练”,实际上是“体力劳动工作”,主要为洗衣(20.5%)、清洁(20.5%)、制衣(17%)、木工(12.5%),95%被访者认为上述工作与社会脱节,因此“无助于出狱后谋生”。至于课程,九成被访者在囚期间没有接受任何课程等在囚训练,主要原因分别为“被指在囚时期太短”(49.4%)以及“监狱无提供训练”(32.5%)。在囚人士最希望接受电脑课程、专业技术课程以及公开考试课程。上述数据,反映出狱中工作及课程,似乎并不对应社会需求以及囚友意愿。
今年四月,民主派议员发表《改善香港在囚人士权利及监狱环境建议书》,部份章节,亦提到在囚人士在狱中工作,以及狱中课程方面之处境,节录如下:
工作:
工种未必完全切合社会劳动力所需,例如在洗衣房工作,囚友出册后极少成为洗衣店职员。
教育/学习:
部分囚友进修时感到吃力,因进修时数不计入工作时数,要在工作以外时间额外完成进修课程,故此会减低囚友进修的意欲,达不到教育和更生的意义。
没法上网,亦似乎不鼓励囚友使用电脑学习。壁屋惩教所囚友如要做DSE功课,则由通识老师上网找资料,变相替囚友做功课
壁屋惩教所提供的木工课程,分初、中、高级程度证书;唯剪发、烹饪,则只有初级证书;部分课程如学习插花,囚友获释后也较难寻找相关行业或工作。
用各项行政理由限制导师为囚友进行导修课的次数,未有尽力协助囚友选修适合自己的学科,减低囚友学习意欲。
学术书籍亦包括在“每月六本”外购书籍当中;而不同监狱对外购宗教书籍的数量有不同限制,准则不明
建议书引述外国例子,希望香港监狱能够参考外国做法:
英国:
囚友可接受教育学习新技能,如读写、使用电脑、基本数学等,大部分囚友均有个人学习计划的课程或培训。
大部分课程均被雇主认可,如GCSEs(普通中等教育证书)或NVQs(英国国家职业资格),囚友亦可遥距学习。
美国:
所有监狱都有读写能力课程;亦有育儿课、健康教育、成人持续教育、图书馆服务等。
大部分情况下,囚友如未有高中文凭或普通教育发展证书(GED),必须参与最少240小时读写能力课程,或取得普通教育发展证书。
在职及就业培训课程是建基于囚友需要、劳动市场情况,以及监狱的劳动力需要。当局亦会协助囚友进行某些工作范畴的高等教育/专上教育,某些传统学院的课程则要自费。
去年Johnny获释,重新回到社会生活。只求与家人安稳渡日,却发现就业方面处处碰壁,每每受外人目光、自我眨低障碍,几近打定输数,最终在一个难得的机遇下,得以回到会计老本行。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