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天台武馆】屹立土瓜湾48年 见证机场搬走、食街变车房街

撰文: 黄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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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武馆,就像个传说,那些故事仿佛只会出现于黄飞鸿、叶问电影,天台,都早已变成了天台屋。但原来在土瓜湾十三街的某个天台,仍然有着一片空地、一个鼓、一班蔡李佛拳术的传人。那些属于天台和武馆的故事,仍在发生。
图:张芷澄、冯嘉雯、黄妍萍、短片截图

天台够灵活,随时吊起沙包就可以练拳,不用时又可以解下。

由长形武馆变成方形

晚上7时半,一个个大小朋友爬上9层楼梯,到达“德荣国术体育会”小小的方形天台。这武馆前身是吕德荣父亲主理的吕烈武馆,1969年已屹立于此。孩子走到上来,不用多喘两口气,冲了过去围在鼓边,有人打鼓,有人敲锣,少年举起狮头,听着鼓的节奏就开始练习。天台很小,狮头舞到左边边缘,就要回到右边。但对他们来说,这个天台刚刚好——刚刚好可以给他们暂时不做功课的理由,可以跳可以笑,可以一起长大。

吕德荣却见过比“刚刚好”更好的日子。“以前整排天台连着,没有屋,可以同时有几十人一起练习。”吕德荣说。那是1970年代,天台还未有太多天台屋,需要较大空间的武馆纷纷走上天台 ,据调查1960至70年代全香港共有418间武馆,单是十三街都至少有3间。在土瓜湾,舞狮打鼓,打到多大声也不怕,因为附近是机场。“每两分钟有一班机,非常吵,我们打鼓算是什么?”他笑笑说。

每次练拳前他们都会练舞狮,一来当玩乐,二来可以待天后诞时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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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如亲兄弟

当年武馆逢二、四、六晚都要练习,家有5个姊姊的吕德荣,多了一班时而比并、时而吵架的兄弟,“真的像兄弟姊妹,几乎日日见。”练武后就在家中围坐一桌,或到楼下吃宵夜,“云吞面档,街边很多……这里有糖水,那里又有翅食。”他说起都开心。“那时很多师兄弟卖街边,不时有人拿海鲜上来加菜,家里要驳电线就有人会上来帮你驳,关系比现在紧密许多。”

武术界总是多义气仔女,吕德荣却说没见过自己武馆的人打架,踢馆也没遇过,帮派的事,更从没插手。“我爸会选人的,见到古惑的不会收做徒弟。”和帮派最接近的时刻,应该是大型表演活动时,“两队狮撞头时,都会礼貌性地拜一拜,叫‘会狮’,这时就会有整班蓝帽子围过来。”这时刻最易出事,他见过几次狮头一交会,那些人就立刻脱掉上衣打架,“打完就走了去,没人知道是哪个堂口。”但打架的通常都有帮派背景,纯练功夫的武馆,很少会如此。

打架的事,对这个少年来说始终有点远,他最记得的,反而是某年难得过海到中环表演,一班师兄弟叫架货车,插两枝旗,坐在车尾一路打鼓,一路往那边海奔去,“到隧道时声音特别响。”单是说起都觉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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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教班招生接送青衣徒弟

出了隧道,回声却渐渐消失。“大概是20年前吧。”每样事物确切消失的时间,他想不起,只知道一切慢慢流走。1990年代,随着李小龙效应褪去、娱乐多样化、地价上升,不少武馆结业;旁边的天台一个个被收回,建起天台屋;同时政府取缔街边档,街道变得静寂,机场也在1997年搬走了。师兄师弟,许多结婚生子,没再来练功夫。

剩下的,只余吕家开馆时已买下的那个小小的天台。但天台虽小,始终可以打鼓、可以舞狮,武馆就这样经营下去。武馆收的学费不高,不能以此营生,2005年父亲吕烈过身,吕德荣就一边上班一边教武,但由一星期3天变成一星期1天,“辛苦的,但要撑住个会就是这样。”他笑了笑。他跑到学校去教班,招收新徒弟,还曾接送青衣的徒弟来土瓜湾练习。“不想结束,因为还有一班师兄弟,至少每年天后诞都会聚一次(舞狮)。”

22岁的徒弟阿健跟他学武约10年,留下来也因为这点。“这里不同外面上堂,那些太商业化,大家是阿sir、学生,没了感情,(同学间)不会全部玩在一起、一班人去做一件事。”现在他们会互相教鼓、教拳,互相调戏吵闹。这些其实是吕德荣有心达成的,“上个月才去了长洲舞狮,见反正都去了,就留下来玩两天。”间中又带徒弟到大陆、外国表演,为大家制造相处机会。

师兄弟之间会互相教学。

坚持传统 舞狮不卖可爱

人与人的连结留了下来,传统功夫也没丢失。“现在出去表演舞狮,是要玩可爱的,我们的(狮)是威猛的,别人不会要。所以我们不会用这样东西来赚钱。”吕德荣说。传统就是传统,步伐要稳,“我们每出一招,都是要一个马步配合,这才发到最大的力。”

发力,也靠人与人的配合。那天阿健举起狮头,小师弟在后面撑起狮身,“坚持就辛苦点。”吕德荣说。但他们仍然愿意。

世界一直在变,有些东西却仍然值得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