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奇人】一只快艇一把枪 白沙湾蟹哥:打一季鱼赚廿几万
牛池湾一间茶楼,有一个传奇的茶客,擅长打鱼捉蟹。他用鱼枪打来的大鱼,最大条有100斤重,打来的鱼都在茶楼卖给茶客。他又会徒手捉青蟹,捉来几十斤蟹,索性塞入潜水衣内,大家都叫他一声:“喂,蟹哥。”人如其蟹,肩上骑着两只鹦鹉如保镳,大摇大摆走进茶楼。
打鱼,不同网鱼,在船上把网抛下去,拉上来就有鱼获。打鱼要找有大鱼的地点,是每个打鱼佬不断游,不断游,冒着生命危险寻找。因此那天记者和蟹哥出海打鱼,他只是说:“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会后悔吗?”硬着头皮,我们乘快艇一个多小时,跟无数货船擦身而过,海水从浅绿,变成深绿;从群山小岛驶到最后一个小岛,远望就只有一片天。
摄影:李泽彤、陈芷慧
上集:【海上奇人‧上】徒手捉70斤青蟹不怕痛 “痛,才觉存在”
欲知蟹哥打过什么大鱼,请点击下图:
打鱼,是以命相搏
所谓打鱼,是用鱼枪,其实像一根很长的茅,一拉,一射,刺进鱼身。蟹哥在船上穿好潜水装备,揹着十斤重的氧气樽,一转身,跳,就消失海里。45分钟过后,他吹响哨子“咇”的一声,船家:“哗,哗,哗,有正嘢㖞!”只见他游近船艇,一鼓作气,把腰间一束五、六条共几十斤的大鱼抛上船,船家接过去,他再喊一声,用尽力气,爬上船。他每次从水里上来,都软躺在船上,皱着眉,大叹一声,和鱼红红的腮一样,一吸一呼,拼命呼吸。
气顺,回神,蟹哥才兴奋地说起刚才海里的事。“哗,今日啲水好清,一落到去就有几条大嘢,开心到我啊!”,“今日打咗条国宝。”。国宝,就是红斑。除此以外,还打来青斑、红油,然后又拉开潜水衣,淘出一只小龙虾给我。他说现在海里的鱼虾蟹不及从前的精彩,“以前我捉龙虾,可以捉十几廿斤,现在呢几个月都捉唔到两斤。”蟹哥说。填海多了,船又多,打鱼的人更是多而又多,现在海里少了从前的生气。“𠵱家落水,好多都系放生鱼,啲鱼烂身烂世。”
有一位茶客说:“𠵱家休鱼期阿蟹边可能打到鱼,佢应该系买返嚟。”又有人说他应该在海底里放了一个鱼笼,然后把养的鱼说成打的鱼。“𠮶日佢过嚟同我打招呼,我即时还拖。我哋牌头好紧要。”蟹哥说。鱼,网和打;养或野生,价钱不尽相同。
更何况,打鱼,是以命相搏。遇过大鱼,枪还被鱼抢去。曾遇过一条100斤大鱼,要连射三枪,运用全身仅余力气连人带鱼一同上船,鱼上船,人又跌回海里。他又曾被毒鱼刺中,“喺个窿摸到条泥鯭,软淋淋,一手摸落去,哗,痛到啊!成只手痺㗎!痛到喊都喊唔出,𠵱家呢,十分钟后我就冇事。”他说毒鱼中最阴毒的就是狮子鱼,斑斓的鯺散开成一朵蒲公英,蟹哥被牠鯺刺中,躺在医院病床上足足五天。
龙趸其实是一条“毒L”
“起初我都打唔到,要不断摸索,累积返嚟。”他一家三兄弟都“玩水”,少时死悭死抵储钱买一副潜水镜,穿白鞋潜水。第一个打鱼的其实是蟹哥的细佬,80年代已经潜水。蟹哥则直至2000年才正式考潜水牌去打鱼。初学,打不到鱼,人人都叫他做“嘥气”,“啊嘥气又嘥气落水打鱼。”
如今,各种鱼的特性,他如数家珍,“我见到条尾就知佢系咩鱼。”较难打的是龙趸,因为龙趸其实是一条“毒L”,从来独来独往,素来“一夜情”交配后即闪,而且没有特定水域,“一个位得一条,唔容易撞到。”;“大青斑,最大条50斤,野性,唔惊人,最钟意跟住人。你唔去追佢,佢走,佢会拎返转头望住你。咁样代表鱼唔惊你。你入侵佢地盘,佢只系望吓你做乜。”
鱼都系衰八卦
鱼,藏于石窿,因此,寻鱼先看水域附近有没有山岛、小山,看看山顶有没有碎石,“如果碎石碌落去,就可能有石隙。”,“我打过咩鱼,几大几多,第一条打咩鱼我都记得。”他第一条大青斑、第一条100斤的大鱼,就在珠海小岛附近。“𠮶时条青斑喺个窿口望住我,哗,开心到啊!直情兜口兜面打落去。佢八卦,经过第一次,就知点打。”他说怕人的鱼,如箭速逃,人永远追不上鱼,打不到。“今日我打佢唔到,佢迟早都系我。佢哋喺𠮶个窿,就喺𠮶个窿。”他说鱼像一些老茶客,永远独霸那一台。“我话畀你听,系啲鱼嚟揾我,唔系我揾啲鱼。”他在水里闭气,静,八卦的鱼就探头出来看过究竟,“只要走入我锁定的射程,佢走唔甩。”见鱼慢游过去,或从后包抄。
夏季勤工,冬季玩乐
他说,打鱼兴趣比钱为重,“以前有份工,逗份粮,打鱼为兴趣,打返嚟系派。”直至一次有街坊在其背后说了一句:“唉,其实我唔想要,系阿蟹逼我要。”被蟹嫂听到,气言:“你话你系咪贱吖!”从此,他的鱼卖,不派。“成世人最管得我劲嘅就系层楼。”蟹哥说。当了半世楼奴,决定辞去正职,卖鱼维生。每次打鱼回来,早有客人在白沙湾码头守候。
非一年四季也能下海打鱼。“大概清明前后三月份左右及至圣诞节。”因此,他夏天勤工,冬天耍乐。“打一季鱼,赚廿多万,冬天就洗钱,唔系大花筒,都系洗咗几万蚊。”,“打一日鱼,卖几日,几好啊!由细到大都向往呢份自由。”
自由,却有代价。
假如有一天我没有回来
“打鱼,好高危。”蟹哥说白沙湾有一个不好的流言:“死人啊?一定经阿蟹。”每次他下水前,他必先撒下黄黄的冥钱。“呢只船,就系我过世的朋友。”早四、五年前,一位开船厂的老板请他跟友人一起到南海潜水打鱼。结果,老板因为在深水区用尽氧气,一时情急上水,爆肺身亡。“船上响警号,当我上水,已经见佢口吐白沫,全身黑晒,冇体温。”
又有一次,有人请他带路开船去潜水,有人久未上水,“后来,喺廿几呎水揾到佢,伏在一处,冇反应,给泥鯭笼的绳缠住,樽仲有气,但氧气离咗口。”找他带队的朋友又四围说他“邪”。又有一个朋友是给船的螺旋浆打死。“唔好谂住有人帮你,要自己解决,永远都系自己一个人。”
采访出海那天,踏上小艇,我其实有点后悔,我问:“蟹哥,你为什么不买一只大啲嘅船?”他说再大的船,在大海上都是一粒芝麻。“我成日同我老婆讲,如果有一天,我返唔到嚟,你唔好怨任何人,唔使揾我。”就让当天逃学到海边的男孩,随海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