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霸.下】Red Bull当水饮 Top Sales慨叹:底薪随时唔够交租
“我们叫街霸,这行一直没落。”Ricky又笑着说。我们花上两小时,站在街边与2万人擦身而过,诉说他入行15年的“街头”苦事,期间下过一场大雨,被食环扫过一次档。他还是一直笑着说话,分不清是乐观还是苦笑,直到他这一句:“香港人真系劲,其他地方的人来到,都唔知跳咗几次楼。”原来笑容是用抗衡现实。
“街霸”是电讯和网络供应公司行内的俗称,即街头推销员。
【街霸.上】专访街头推销员:有坛就有人 红雨、中暑都要企喺度
食环一小时扫档一次 罚单公司设上限
Ricky是一个会说“易拉架真系好乞人憎”的街霸,所以他尽量在阔3、4米的街道上把自己和坛(档口)缩得最小,但无论缩得多小,这条街道还是容不下他们,“我们其实几自律,不会摆易拉架,同市政都有计倾,知道不要阻到行人路。大家都是揾食啫,互相尊重。”
吸引行人注意公司优惠的机会得一秒。为了在街上生存,有人奉公守法,守住“潜规则”订下的地盘;有人以身犯险,务求开创一片天地,“博啰,有班新人好博,唔理咩位,只要人流多就开档博到,睇市政的底线,博不到就自己硬食千五蚊。”食环署若检控罚款$1,500,一般由公司付款,Ricky的公司每区和每月有一万元罚款上限,过了上限就得员工自负,单是旺角区已有30、40个街霸,“睇你好唔好彩。”
电讯公司的推销活动不涉及“摆卖”,未算违法。不过法例亦订明,任何人陈列任何东西,对公众地方造成阻碍、不便或危险,亦可被检控。
今次,Ricky算“好彩”。几个灰色衫“市政”走过,Ricky边笑边迅速收档,“一讲就到,即刻示范咗畀你睇。”那时我们开始访谈的半小时,在一场狂风大雨后。食环署职员指一指铁柱,“呢个公家嘢。”Ricky点点头,自动拆走铁柱贴着的广告牌,扔进食环署的垃圾车,“贴铁柱、栏杆系政府公物,挂住同你讲嘢,收唔切就充公。”语气没有一丝责备,因为今天算“好彩”--没有罚单,“都系睇佢哋心情,最多就是见你有一张告票在手,不多罚你一张。”职员经过时,街霸只准手拿住所谓广告牌。
跑数人生 一个月只放两天假
Ricky似是看着我说话,但视线没有一刻停留我身上,“又要睇客,又要睇市政。市政一扫,一开一收(档口)就搞好耐。上个月,他们每个钟扫一次,因为有个大台嚟拍(娱乐及时事节目讲及易拉街阻街问题)一上完电视就惨啦。”他口中的“市政”,全名为市政总局,算是现在的食环署。Ricky当了街霸15年,叫惯了。
“由56k变512k,再变以MB计开始,那时的客人是冲过来,排住队问你‘可唔可以教上网’?现在市场饱和,他们的心态是两回事。”宽频上网的年代,一条光纤带Ricky连接未来,速度快得惊人,风光时刻也如光纤。有街霸8年时间储佣金百万,当了个老板,上过新闻,他扬一扬手,“呢啲碎料啦。”香港的宽频渗透率在全球名列前茅,Ricky也长居业绩榜首。Ricky在电讯行业最风光时入行,他说自己曾经的风光就是“可以去旅行放几日假”。当了15年街霸,以前一张大单的佣金有$1,500,现在一半也没有。
“以前几个同事围在地铁站口问:‘上网未?介绍返。’”后来的街霸是孤独的,成为公司业绩上的一堆数字。“返工12点至10点,系黄金时间,所以都约唔到人。公司讲到好好,一个月有8日假,但如果你跑唔到数又放假,是追唔到数。”Ricky试过一个月只放两天假,“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你跑不到数,根本达不到你维持生活的金额。一个月要跑40至60个客,但一日平均都未必做3个客。咬住份底薪,随时连交租都顶唔住。”
日饮两罐Red Bull 当饮水
吸引我走向“空坛”(档口)是一罐Red Bull,心想这位街头推销员必定很勤力。“我一日饮两罐,饮到好似水咁。唔饮唔得,饮左顶到一、两个钟都好。”Ricky笑着说,用力挤压空罐。他一直左顾右盼,没有老鹰锐利的眼神,但有狩猎的心态,“一个眼神就是一个机会。但现在的香港人好精,避免同你对望。不过Hard sell好令人反感,我不做。”Ricky又笑了笑,“我很喜欢刘德华那个的广告。”Ricky展示发黄的服务奖,后来这个奖项取消了。
同行如敌国?
今时今日的服务态度是不够的。Ricky相信口碑这套,他宁愿多花时间教中年客人上网、用手机,调教Router(路由器),甚至上门“教上网”,也不愿意追赶一条街死缠客人,“旧人即使不同公司,多数都会互相帮忙。近几年新加入的就是同行如敌国,佢地斗志好强,不理他人生与死,做烂市,做到几烂得几烂,Chur客(死缠),Sell死哂其他公司(数落同行)。唔需要,公司有实力的话,根本不需要踩其他公司,等客人自己比较,我觉得做生意不需要Hard Sell,这样冇意思。”
街霸的生存价值
街霸仍有市场?“我觉得我们是服务大众的。”15年的跑数人生,Ricky眼神依然有一点光芒,“我们是帮了市民悭时间,旺角最多打工仔午餐时间赶来登记。”来旺角的,多是格价的市民。一条街,每间公司什么价钱,一直走就知道。新屋村屋苑落成,住客习惯拿了门匙,顺便在楼下的街霸登记家居上网。不少中年客人欲上网连接新世界,但子女大多忙碌,街霸就成为他们的导师。虽然Ricky一直说街霸这行快没落,但其Top Sales名衔足证有其存在价值。
香港人真系劲,其他地方人来到,就不知跳咗几次楼。在香港生活的人好大压力,是社会逼成你这样。
80磅装备不准上小巴 惟有搬屋
五年前,Ricky为了方便工作,从深井搬到旺角租住100呎㓥房,月租$7,000。“你搬得出来就代表你不会放弃做街霸?”快问快答的Ricky停下,只是点点头。
“本来住深井,但街霸拎住手推车成80磅装备,好多小巴都不会畀你上车。”他的眼睛依旧四处游走,寻找一个机会,一份自由。“以前做街霸好似自己生意,自由。这几年,被公司打压佣金得很厉害,想转行又转唔到,年纪大(39岁),跳过出去发现这行比较自由。”Ricky做过运输、地盘,才做街霸。15年街头经验够他升上写字楼坐,他不依,街上是一种斗争,办公室又是另一种斗争,前者靠自己实力,多劳多得,后者?“人事斗争太恐怖啦。”Ricky摇手。
为公司卖命 怕人事斗争 宁做街霸
“现在很多人网上登记,又有Call Centre,他们暗地里有很多客人的资料,随时cold call,已经少了一大截客源。公司制造内部竞争?佢地唔理,反正得益者都是公司,公司不会理你生与死,炒你就炒你,又会找到第二个。”诉说完一轮,Ricky又笑了。
“帮公司卖命,卖自己条命。在香港系咁架啦,做到个人灰哂。”他见过有些行家压力大得整个档口踢出马路,“调整自己心态啰,心态战胜一切嘛。心态一低就玩完。香港人真系劲,其他地方人来到,就不知跳咗几次楼。在香港生活的人好大压力,是社会逼成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