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大围城】营救一周 中学校长盼政府承诺 不追究未成年学生
警方包围理工大学内示威者步入第13日,预计今日(29日)内有望解封校园;现时红砖墙内一片颓垣败瓦,留守示威者所剩无几。事件最终避过流血冲突,以和平方式落幕,关键在于警方容许一批中学校长进入校园,游说未成年示威者登记后离开。
李建文是有份进入理大的其中一名中学校长,连日来他一直为理大内的年轻人奔波劳碌,在校园间搜索、游说及陪同他们登记离开,又在镁光灯前向传媒交代事态发展,甚至公开质疑保安局长李家超的“自首论”会令示威者不敢离开。即使是假日,他依然在尖东一带随时候命,收到电话有学生愿意离场,迅即入校帮忙护送,把他们带离危险地方。
守候到最后,李说不少留守学生失落又恐惧,无法掌握未来,只希望当学生呼唤校长时,他可以回答道:“我喺度。”
与三十位校长即日开记招 会后毅然前赴理大
11月17日,警方封锁大学校园,宣告校外一带为“暴乱”,视校内所有人干犯暴动罪,呼吁“立即投降”,示威者则多次企图突破警方包围不果。全城心系理大内逾千名的示威者,担心事件演变成严重警民冲突,甚至流血收场。
翌日早上,李建文在学校收到社工朋友的电话,初步得悉在理大校内至少有30多名中学生,分别来自约20间中学;他当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我唔系惊讶,系担心,因为唔系个别事件。”
投身教育界22年,面对史无前例的学生危机,他旋即联络资深校长商讨,后来接获教育界立法会议员叶建源来电,应邀与三十多位校长到立法会紧急商讨对策,并于即日下午四时半召开记者会,公开希望警方容许校长及教师入内。
当时,政府和警方均尚未伸出橄榄枝,但一众校长已决定赴汤蹈火,“开记者会之前,我哋话无论点都好,就算政府未有答复都好,都希望去理大附近先,去stand by,一允许,就唔需要再等。”
如果校长都唔入去,都太多顾虑,仲有咩人可以入去?
若校长都顾虑多多 谁人可入校拯救?
他们离开立法会到中环乘船到尖沙咀天星码头,步行到邻近理大的一间酒店集合,此时此刻已齐集50多位心急如焚的校长。经议员、校长代表与警方斡旋下,终于协调中学生撤离的方案,18岁以下者警方不作拘捕,登记个人资料后可直接离开回家,但警方保留追究权利。
晚上约十一时,首批二十位校长登记后率先进入理大。带头的李建文犹记得,在尖东科学馆径登记区的防暴警员再三叮嘱他们思量自身安危,形容理大有一定的危险性,“‘我带到你哋嚟呢度,你哋自己谂清楚啦’,讲到好似战地。”有没有被吓倒?“冇,冇人退缩过。”
他续说:“我一啲犹豫都冇。我只系知道细路仔好危险,如果校长都唔入去,都太多顾虑,仲有咩人可以入去?”
一班身穿西装长裙的校长们,穿越示威者的障碍物、踏过一片颓垣败瓦的理大校门,直入理大A CORE平台位置。现场人头涌涌,校长们各自在附近“执仔”,有校长将学生一抱入怀,有校长与学生围在一起倾谈,场面既令人安慰,亦令人心有戚戚然。
示威者曾喝斥劝离学生 猜疑校长身份与动机
不过,校长们欲带走的学生,是示威者们的“手足”,在示威者眼中的举动犹如“劝降”,令现场人士情绪激动,不断高呼喝斥:“被人夹走咗一个呀,喂,返嚟呀!”、“依家咩事都冇,点解你要走?”、“依家好多人陪紧你,你唔好出去啦,我求下你!”
“我尊重,我明白,但当然唔系好受啦。”当下群情汹涌,心水清的李建文直言,事前并非没有预计过,早已向一众校长作好心理辅导:“唔好以为一片丹心上去,一打开度门就会揽住你,喊住走。有啲人会好想你嚟,有啲人会质疑你嘅动机,我哋唔系好受欢迎㗎。”
不过,李建文明白,现场的年轻人内心充斥不安与猜疑,各人对营救方式有不同期望,校长们难以一一满足,“毕竟呢个系政治问题,作为校长,我哋系教育角度出发,关心学生安危系当下首要,目标系要成功用自己身份将佢哋带离。”
示威者系想准备第四次冲出去,形容会系最后一次。
留到最后一刻 为学生随时候命
11月19日,理大校内1,100人中,有约300多位不足18岁的中学生在校长或老师陪同下离开。李建文与部份校长通宵处理至下午三时,仅靠前一日的午餐支撑体力,“好攰,真系好攰……但𠮶日停课,我可以留到尽,留到真系无电。”
李建文事后回望,形容行动处于“最坏嘅时机,最好嘅时候。”他说,留守示威者当日冲出校园三次均未能突围,原计划深夜再闯出去与警方冒死一搏,“佢哋系想准备第四次,形容会系最后一次”,幸好最后及时化解一场流血冲突。
往后的一星期,他继续为被困理大的年轻人奔波劳碌,在校园间搜索、游说及陪同尚在学的年轻人登记离开,又在镁光灯前向传媒交代事态发展;假日时,他在尖东一带随时候命,收到电话有学生愿意离场,迅即入校帮忙护送。
随著年轻示威者几乎全部撤离,他的工作才于周日停止。守候到最后,李说,只希望当学生呼唤校长时,他可以回答道:“我喺度。”
盼政府释出善意 承诺不追究理大未成年学生
谈及接获已撤离的中学生来电报平安,李建文会心微笑;谈及首天走入理大校园见过的面孔,李则沉思良久,努力找出形容词描述,“佢哋眼神既坚定,又失落……都有恐惧,恐惧源于系,佢哋无办法掌握到个未来。”
一众校长解救学生离开理大后,后续尚有漫长的心灵治疗工作。他说,个别留守学生事后患上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经常失眠、心跳手震、不断回想当日经历受创的画面,“睇电视,突然听到新闻就会好惊。”有家长间接找他救助,他转介心理学家跟进辅导。
九月底时,在政府展开首场社区对话前,李建文接受过记者访问,当时他劝吁政府用心聆听年轻人的心声。短短两个月间,有年轻生命在运动中消逝、被实弹枪伤,社会甚至有声音认为政府几乎要断送一整代年轻人。
此时此刻,李建文仍然对政府有所期望,认为修补与年轻人的撕裂关系始于当下,“希望政府可以著眼和平、弹性方法去释出善意, 唔需要用一个不断加强武力嘅方法解决。”他明言,示威者与政府双方也有错,但拥有权力的人,至今却不承认错误、承担责任,“要打破僵局,大家都要认错。”
他深切盼望政府思量对示威者的“暴徙”定性,特别是理大被困的未成年学子,希望政府可以考虑公开承诺,往后不会追究他们,由学校承担训辅的教育责任。
“示威者就好似一个身穿皮褛嘅人,你不断对佢风吹雨打,佢系唔会除低皮褛,只有用温暖嘅阳光照耀,才会奏效。”
示威者就好似一个身穿皮褛嘅人,你不断对佢风吹雨打,佢系唔会除低皮褛,只有用温暖嘅阳光照耀,才会奏效。